姜姬(1743)
剩下的人也看明白了,黄松年是站在安乐公主这一边的!
他绝不会帮他们去劝告、指责公主的。
第三个人开口时,话就婉转了许多,改为提出安乐公主既然身在高位,那就必须要为天下百姓做出表率,所以对她的要求就要高一点,别人做不到的事,她需要做到才对。
所以,她没有丈夫却生了孩子的事,是一定要给天下人一个说法的。
黄松年这回笑了,问这个人:“几曾见过君王有法?”
——你见过皇帝需要遵循的法典吗?
一群人全哑巴了。
全都是读过书的人,都知道皇帝的职责除了四时祭祀之外,别的都不算强制规定。除了有天灾而需要皇帝认错之外,不管皇帝做了什么,他都不必向天下人认错。
天下的法典,都是教皇帝如何管理天下人的,都是他去管别人的,没有人能管他。
确实,每一个士子都有责任去告诉皇帝什么是错的,什么是对的。
但皇帝没有必要一定要听!
他听了,那是美德!
美德这个东西,本来就是一般人都做不到的。十个皇帝里有一个能时常听一听臣子的劝诫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
通常是十个里一个也没有。
而黄松年,大家都知道。他不是徐公,他不以教导天下,教育皇帝为已任。他带着整个黄家的行为准则就是:皇帝说的一定是对的。
第四个傻子——所有人在事后都骂死他了——开口道:“安乐公主非帝王!”
黄松年:“行王事,未戴帝冕,亦为帝。”
——只要她做的事是皇帝做的,哪怕不戴皇帝的头冠,她也是皇帝。
他可能还怕这句话不够吓人,又添了一句。
“吾愿奉安乐公主为帝。”
不到黄昏,这句“吾愿奉安乐公主为帝”就传遍凤凰台了。
各家听到这句话后,不少都疑心消息有误,等确认是真的之后,皆大惊失色。
黄松年跟徐公不同。他禀性人人都知道,畏难爱退,他永远都不是先锋,但如果该跪了,他跪得比谁都快。
他都跪了,那意味着别人也都该跪了。
安乐公主有意染指皇权这件事,世家们大概都心里有点数。
前有朝阳,后面再来一个安乐也不奇怪。
现在皇帝就是个空名,没人怕他。安乐公主带着鲁人和强军进了凤凰台,生出野心想尝一尝当天下之主的滋味,人人都觉得这还算正常。
但世家能安坐到如今的原因就是他们认为没有他们的支持,安乐公主就是真有了那个野心,殿前无人应和,她也坐不久,坐不稳。
朝阳公主那时是身后有皇帝,手中有帝玺,座下有徐公等人。
安乐公主可是只有鲁人。
难道她能凭鲁人为官治天下?
没有他们支持,她说什么都白搭。
哪怕黄松年成了“副相”,他们也觉得黄公不会从。
就是刀斧加身,黄公宁可一死都不会认安乐公主为帝的!
结果没见到刀斧,黄公已经把话说出来了!
结果,世家全哑巴了。
这叫姜姬好好的笑了一场。
白哥对她道:“这些人全是一群缩头乌龟。”
他从小在世家中间打滚,身为徐公最后一个心爱的弟子,又是外地小姓之人,他见过的远比徐家本家弟子见过的多。
在他眼中,凤凰台下的世家全都是一个模样,他们自己没有胆子,只会叫别人去做。以前是徐公,现在是黄公。
“没有人领头,他们什么也不敢干。”白哥道。
别看文会上吵吵的凶,个个都能指点江山,真让他们拧成一股绳,一起进凤凰台对着姜姬开口,那就不可能了。
“有那个胆子的,都进不了凤凰台。”他叹道。
能进来的,反倒顾虑重重,这也怕,那也怕,盼着别人先开出一条路来,他跟在后面走。如果无人开路,那些人都宁可站在原地不动,都不肯往前走一步。
黄公不肯照他们想的去做,让他们自己再走出一条路来,就都不敢了。
倒是又有许多人“悄悄”找上毛昭或黄松年,愿意出仕,来当姜姬的官了。
在黄松年把话说开之后还愿意来当官的,都是不拘俗套的勇壮之士。
姜姬也认认真真的考查他们对鲁律的熟识程度,还让他们修改三条鲁律来看他们的心性,考过后的人,不论考出来是什么样,全都火速补了官。
白哥手下也多了几个人,每日公文往来也变多了。
他不懂公主为什么突然给了他这么多事做,他和毛昭除了每天要给三宝公主上课之外,还需要清查各地往年送上来的各种文书。
公主想要知道各地具体有多少人,有多少田,有多少世家,有多少工,有多少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