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美人膝(73)
李丞相道:“没想偏心,也是个土财主家的扛活女婿。臣那几个儿子,要说愚钝,那也是自谦,要说国之柱石举世难寻,那是自欺欺人。就想,招几个女婿,总能碰到一个可以在臣百年之后,看在姻亲面上相帮扶的。”
皇帝点头,这也是像李丞相这样科举出身的人,常有的打算:“即便儿子青出于蓝,也是想招个好女婿的。”
“是呀!”李丞相附和着,“谁也不嫌帮手多,却有一样,得人品能过得去。否则,再有能耐,也是祸害。将祸害引到家里来,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不错。卿看程犀,忠厚可靠?”
李丞相反问道:“臣当时不知道他是程公的孙子,只知道他是道士的徒孙。”
太子笑道:“这是好到都不计较他跟道士是一伙儿的了?”
李丞相斩钉截铁地道:“僧道尼姑,本来就很讨厌!说自己会算命打卦的,是讨厌之中最讨厌的。号称会驱邪的,自己就很邪门!”
皇帝打断了他:“说女婿,说女婿!”
“圣上别不爱听这个,女婿有什么好讲的呢?就说臣自己,要不是算命的胡扯,臣少年时哪有那一番波折呢?臣的生父,要不是信了他,哪会是如今这样?陛下,这都是把戏!若臣当初被溺死了,谁又能知道这骗子不灵呢?死无对证!”
“你别说不灵的骗子,灵验的也是很多的嘛。”
李丞相卷起了袖子:“什么灵验嘛,以前臣说到一半,陛下就要打断臣。这回臣一定要说完。就说……啊,就说东宫,传闻余道士灵验?他又不是从织室里拖出李陵容,他所相者,皆是陛下后宫呀!太子降生,是天意,与道士何干?”
皇帝冷静地举起袖子抹脸。
李丞相:……
太子笑道:“阿爹,李相公这话,有理。”
皇帝道:“前面的没有道理,后面的倒有些道理。不许再说道士了!说女婿。”
李丞相眨眨眼:“女婿?现在不忍心他扛活了,就打发到祠祭清吏司去,抄抄碑文,看看谥号,看看前人,明白些事理,稳稳当当。”
皇帝擦完了脸,笑指着他:“我说你怎么力争要他去那里,居然不给他个优差,原来是打这个主意。你要仔细了,年轻人有争先之心呐,你将他放到那里,恐怕心中要生怨的。”
“会生怨的人,怎么敢招做女婿呢?”
“这么拿得稳?”
“臣是一生下来就要没命的人,得为陛下大臣,靠的可不是什么算命打卦呀。”
皇帝与太子皆是若有所思。
李丞相又小声道:“再说一句,他是程公的孙子反而好,沾着祖父的美名,他就要背负其重,但有行差踏错……谁会帮他?只有群起而攻,是也不是?”
皇帝大笑:“你这算是说了实话啦!可不能让他知道。”
李丞相道:“臣见了他,也这般说,还要教训他,老实些。人,对于有美名、或居高位者,要求总比对一般人更苛刻些。哪怕自己做不到其中之万一,也要别人做到。不是吗?”
皇帝拍地大笑。
李丞相见皇帝高兴,又说了:“陛下看,靠算命的,是不可信的……”
皇帝道:“你走吧,三清面前说这个,我怕他们下天雷来劈你。你女婿,没事儿。祠祭清吏司,呆几天得了,你不舍得他扛活。他又不是我女婿,我点他进士,是为了他十八岁就来拿着俸禄养老的吗?”
李丞相被赶走了。
太子好奇地看着李丞相的背影问道:“阿爹,他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皇帝笑道:“恐怕是知道的,可是,有什么用呢?哪朝哪代,王莽都是活不下去的。哈哈哈哈!”
太子跟着笑了起来:“多个扛活的,也没什么不好。”
话虽如此,心里终究还是有了一点点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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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丞相头也不回地走了,到了家里,程犀还在书房里一面与李巽闲话,一面等他。看到他来,二人一同起身。李丞相道:“都坐下吧。”
李巽急问:“伯父,如何?”余道士之事,程犀果然是告诉了李丞相。李巽虽不知详情,却也知道余道士坑得程犀不得不向李丞相来求援。
李丞相皱眉看着这个侄子:“稳重,稳重些。”
李巽一缩肩膀,站好了。
李丞相对程犀道:“好了,圣上和东宫,芥蒂应该消得差不多了。从今而后,你要忠臣爱民,一以贯之。”
程犀垂手道:“是。”
“那个什么朝廷重臣任职詹事府的事情,休要再提!话是好话,不该臣子先去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