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美人膝(3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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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要稳重,回到府衙江先生就开始翻白眼,要不是想忽悠着邹县令用力干活,他真不想跟这样的人打交道。这个邹县令,容易让他想起来死了的谢源来。虽然邹县令比谢源要能干很多,在江先生眼里,依旧是个眼高手低的货。
直到见了谢麟,江先生的气才顺了过来。将事情对谢麟都讲了,谢麟道:“先生辛苦啦。邹某做县令不算很差啦,不过有所求,就容易利令智昏而已。”
“东翁的要求越来越低了,”江先生咕哝了一声,“还得屯粮啊。”
谢麟道:“我写信探问了,今年咱们的收成不如去年,邻近几府的,就更不如啦。非但如此,咱们这儿今冬少雪,他们那里也是一般。今年夏天担心的事儿,明年还要接着担心。”
江先生道:“东翁年少有为,前途无量,有奔头就有干劲。他们呢,一把年纪啦,四、五十岁的年纪,上不去下不来的,混日子的居多。治下自然没有东翁用心。”
如果有问题,周围的州府会比邬州更先爆发出来。担心流民涌入的事儿,还得继续。
然而说到屯粮,因为之前的烂账,邬州府的储备其实并不多,现有的多半是谢麟来了之后攒下来的。再让他四处捣鼓粮食,走官方途径是真没了。
谢麟道:“圣上派我出来,是要我为他省心的,如今又要他老人家操心啦。”报灾啊,冬天不下雪,来年春天的病早害不要担心吗?当然,谢麟的奏折里还提到了周围的州府也需要小心,另外还提了一样——驻军的问题。如果军队因此乏食,乐子就更大了。
谢麟与附近的驻军很少打交道。本朝文武的分野越来越明显,谢麟与驻军维持一个面子情也就够了。他们的家眷之间也不亲厚,谋点私利方面,更是分得清清楚楚。用江先生的话来说:“这些丘八胆子忒大!东翁要爱惜羽毛呀!”
谢麟挥笔成文,除了自己想到的这些,想了一想,又添了一条——万一有了灾异,恐怕邪教要趁机蛊惑人心,请朝廷一定不要放松警惕。他把能想到的都写到了,总有一条能撞上的,那就叫先见之明。谢麟并不认为自己这是投机取巧,他这是思维缜密。
江先生将谢麟的奏章看了又看,也想不出有什么要删减的了,笑道:“这就足够啦。又快过年了,京中的孝敬不可少了,尤其是给老相公,更要恭敬的。东翁要写亲笔信……哎!别不爱听!他都休致了!就当他是块牌坊,成不成?哄着他开心了,多活两年,好让您把这道坎儿迈过去了,行不行?您这出来还不到一任呐,就想回去丁忧?”
谢麟被他吼得耳鸣,面无表情地抬起右手:“知道了。”
江先生知道他有心结,心道,信你自己写,别的事儿,我得跟娘子说一说才行。
程素素正在准备年礼,高英今年没有耽误行程,已自北面榷场回来了。若不论去年拣漏的那些珍宝,倒是今年获利更多一些。高英回来之后,清算了账目,先将程素素要她捎带的东西送来,又提前支取了银钱给程素素准备年礼。
程素素也不跟她客气,都收下了。比较意外的是高英此番又另带了旁的稀罕物来——鹿茸。有条件的人家也会养鹿,方便取用,鹿肉更是许多人爱吃的食材,不过提起来总以为北方寒冷地方产的鹿茸、鹿角霜等更好。
不用江先生说,程素素在对待谢丞相的态度上,比谢麟要成熟得多。各种北货,献与谢丞相的都是顶尖的。程素素手里从来大方,凡想到的,都有份,自己只留点够用。看得江先生都要劝她:“好歹自家多留些。”程素素道:“这些要趁鲜用的,我留着等它霉坏么?放心,私房钱我会攒哒。”
江先生哭笑不得:“有这么直接说的吗?”
谢麟知道程素素和江先生都做了什么,只当不知道,硬着头皮写了一封标准的问候书信给谢丞相,就不肯再对谢丞相多说什么了。倒是给三叔、四叔写信写得绵软乖巧,还将自己修理府学学生的心得笔记抄录了一份给两位叔叔,以便他们修理自家儿子。
无奈之下,程素素只好亲自动笔,声情并茂地给林老夫人和谢丞相写了一封长信,写完了数一数,足写了三十几页的工整小楷,谢麟的衣食住行,邬州有趣的案子,高英的北地见闻,自己院子里的秋千架,等等等等。
结果,不等除夕,京里就有人顶风冒雪送来了谢丞相口述,谢涛执笔的骂书。谢丞相放过了江先生和程素素,只管挑孙子的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