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不知魔尊好(79)

作者:沈圆圆圆

言罢青罗便转身离开了。

而在凤清韵的梦中,断枝的疼痛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突然间便缓缓淡去了。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舔舐他的伤口一样,疼痛被舔得缓缓淡去,连带着也舔走了一部分记忆。

一片荒芜的意识间,只剩下了临入梦时刻凤清韵自己在脑海中告诫自己的那句话——要开花。

无论有多么痛,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开花。

但要开花……如何才能开花呢?

执念的催促下,凤清韵再一次睁眼,却看到了眼前一片艳红色,红得似血。

他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那是盖头的颜色。

此刻的他正凤冠霞帔地坐在什么地方,可凤清韵并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梦境中的他只余下了本能,再没有教养出来的温润如玉,更没有必须遵从的礼节。

现实和幻境中的记忆在梦境中交错扭曲。

凤清韵在盖头下微微蹙眉,一时间有些搞不清楚情况。

此刻的他只记得自己要开花,但是……开花需要什么来着?

好像是需要……授粉?

此念头一出,梦境蓦然变了。

凤清韵看见自己坐在仙宫的寝殿之内,隔着艳红的盖头,一眨不眨地看向远处。

而他的师兄正站在寝殿的床边,穿着大典时的礼袍看着他。

而当凤清韵看向他时,凝滞的时间好似开始了流动。

只见慕寒阳眉眼间充满了爱意,口中唤的则是:“玉娘,今日是你我大婚之日,我总算等到这一日了。”

言罢,他几乎是兴奋到颤抖着走上前,作势要给凤清韵掀盖头。

“你不是要把我献给龙神吗?”可下一秒,凤清韵却轻声打断道。

“我的龙呢?”

此话一出,慕寒阳的声音戛然而止。

仙宫外不知为何雷声大作,慕寒阳的脸色在电闪雷鸣间,变得格外难看。

在梦中,凤清韵有些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亲手将他送进龙窟的未婚夫,还是多年以来求而不得的大师兄。

亦或者两者都是,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曾经虚假的,被人处心积虑勾勒出却又不加珍惜的爱意,早就在一日日的磋磨与真相面前灰飞烟灭了。

慕寒阳到底是他的谁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他有些厌弃地收回目光,没等到答复,正打算亲自起身,慕寒阳却故作正常地压抑着神色,只是压抑得有些扭曲道:“玉娘,你在说什么,哪里有什么龙?”

“那只是你的幻想而已。”

——一切都是假的,根本就没有什么龙,那只是你臆想出的神明罢了。

凤清韵闻言却好似被戳中了什么痛楚一般,蓦然抬眼,语气森然道:“假不假,还轮不到你来定夺。”

言罢他反手摘了盖头便要起身。

慕寒阳见状吓了一跳,当即口不择言起来,只是这次喊的竟然是:“清韵,神是要为天下人而死的,你和祂只能是惘然,和我才是你唯一的——”

可他话还没说完,寒光骤起,鲜血骤溅,一剑穿心。

慕寒阳低头看向穿过自己胸口的那把剑时,眼神中还带着愕然。

凤清韵一手持着麟霜剑,一手攥着血红的盖头。

杀伐果断的麟霜剑尊和幻境中凤冠霞帔的玉娘突然间便模糊了界限。

他看着滴血的剑锋和缓缓倒在他剑下的人,毫不掩饰言语之间的厌烦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真的很烦。”

“为天下人而死,这不是你时常挂在嘴边的话么?”凤清韵说着拔出了麟霜剑,看着倒在地上逐渐失去生机的慕寒阳,语气冰冷道,“说得这么情真意切,那不如你替祂去死吧。”

慕寒阳睁着眼睛倒在血泊之中,俨然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他似乎不明白自己的师弟怎么会如此对待自己。

更不清楚,为什么他的玉娘,会爱上一道从幻境中诞生的幻影。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幕只有在凤清韵的潜意识中上演了无数遍,才会在此刻彰显的如此利落。

狐梦之术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写照。

在那尸体死不瞑目的注视下,凤清韵看都没看慕寒阳一眼,抬脚便迈过了他的尸体。

殿外雷电交加,凤清韵拎着剑刚到门口,寝殿的门便被什么人推开了。

凤清韵持着剑看向来者,脸颊侧还溅着血。

那明明是一张温润如玉的容颜,此刻却显得有些妖冶。

推开门的是几个无脸的人,看起来诡异异常。

可凤清韵却没由来地从他们不存在的眉眼之间,看出了一丝谄媚。

而当他一手握着剑,一手攥着盖头,隔着那几个无脸人望过去时,却见他们身后,仙宫寝殿外玉制的台阶,不知何时又变成了乡间的小路。

而身处梦境之中的凤清韵,眼下并未觉得有什么异样。

似乎一切都本该如此一样。

令他窒息而压抑的仙宫之外,本就该有这么一条路,让他远走,永远不必再回来。

凤清韵刚收回目光,那几个无脸的侍从便低声下气而恭敬地“开口”道:“宫主,龙神已经在上面等着您了。”

凤清韵擦了一下剑上的鲜血,没问哪里是上面,而是问道:“等着我干什么?”

为首者理所当然地说着直白的话语:“自然是洞房。”

——洞房?

以花妖的本能来说,洞房,便是授粉。而授完粉,自然也就能开花了。

入梦以来最大的执念一下子得到了显化,凤清韵当即回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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