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不知魔尊好(145)
原来清韵断枝之时,经历的竟是此等痛苦吗?
那如今我把他遭受的一切都还回去,他会不会原谅我?
他能不能……再看我一眼?
可惜他心头的苦苦哀求得不到任何回应,凤清韵前脚刚砍了他一根手臂,后脚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便紧张无比地看向了龙隐。
似是做错了事的孩子,想以此邀功求和解一样。
然而他便是断了慕寒阳一臂,甚至断的是用剑的右臂,却也说明不了什么太大的问题。
因为两人此刻都心知肚明——凤清韵确实不打算杀慕寒阳。
龙隐对慕寒阳的挑衅从始至终充耳未闻,眼下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凤清韵,那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他在等凤清韵给他一个答案。
然而凤清韵完全没想到一出来就要面对此事,一时间头皮发麻,根本没想好该编什么故事糊弄龙隐。
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想编。
他知道龙隐在等他一个答案,然而苦涩在他的口腔中弥漫,最终,他却蓦然闭了闭眼。
慕寒阳见状,明明身处剧痛之中,神色却一下子得意起来。
可没等那个既扭曲又充满血腥味的笑完全展现出来,凤清韵睁开眼后,对他说的第一个字却让他蓦然僵在了原地——“滚。”
见他没有反应,凤清韵又冷声补上了一句:“你是现在滚,还是等本尊把你四肢全部砍断,修为一废到底后再滚?”
慕寒阳闻言终于回了神,对上凤清韵冰冷且厌恶的眼神后,他蓦然意识到这人是认真的。
因为钟御兰的遗言,他确实不会杀自己,但除此之外的事却不一定了。
凤清韵眼睁睁看着慕寒阳像个丧家之犬般面色扭曲,几次想要开口说出“我可是天道”之类的话,好在这人足够惜命,最终硬是为了保命,把这话咽了下去。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周围有没有仙人正在看着这一幕,以他化神期的修为,莫说是残仙,便是他昔日在魔道的仇家恐怕都能弄死他。
想到这里,慕寒阳用仅剩的左手强撑着望月剑,咬牙渗着血站了起来。
他起身时下意识警惕地看向龙隐,似是觉得对于此刻的龙隐来说,凤清韵的态度不一定管用,他放自己走的举动反而会激怒龙隐。
可出乎慕寒阳意料的是,龙隐从始至终没看他一眼,眼下听到凤清韵让他滚后,龙隐一眨不眨地看了凤清韵半晌后,竟当真收了刀。
慕寒阳见状心下惊疑不定,凤清韵见状心底却蓦然一颤,随即涌出了一股掺杂着酸痛的暖流。
——他真的做到了。
龙隐曾经答应过凤清韵,不再因慕寒阳之事吃醋动怒。
而如今,他便真的没有再因为此事和凤清韵动气吃醋,反而当真停了手,愿意让他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人离开。
因为他相信凤清韵会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然而信任就像是一把剔骨刀,刮去一切名为谎言腐肉,让人痛彻心扉。
沉默在空气中弥漫,两人谁都没有看一眼慕寒阳。
那些矛盾、爱恨、信任与不解,都只是他们之间的私事,与外人无关。
慕寒阳原本想得意,眼下却也得意不出来了。
他脑海中不禁浮现了钟御兰不久前,面对他时那副厌弃但又无可奈何的说法——“你是天道化身,我杀不了你,为了天下人,我会让清韵放你走。”
“但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门下弟子,他也不再是你的师弟。”
“师尊——”
“不要喊我师尊。”钟御兰毅然决然道,“我已经让他去帮你寻找四象之心了,若你当真还有一丝旧情……”
她痛心疾首道:“不要再执念于清韵了,天道,你的情意只会让他深陷泥潭,放过他吧!”
天道……
钟御兰说了那么多发自肺腑的劝阻,慕寒阳却只听到了这两个字。
天道!
慕寒阳细细品着这个称呼,脸上红肿混杂着血水,嘴角终于突破一切桎梏,不受控制地上扬。
那魔物便是龙神,又能如何呢?
幻境都已经破了,出了他的一亩三分地,如何与真正的天道抗衡?
至于自己被清韵砍掉的右手便更不值一提了,只是短时间内持不了剑而已,待他拿回四象之心,待他回归道统,正坐神台……
慕寒阳一眨不眨地看着凤清韵,好似要把这人刻在眼底一样,所有的一切悔恨在这一刻全部凝结成了更加扭曲的情绪。
于是他开口,语气间充满了扭曲的愤怒,却又夹杂着极度自信的势在必得道:“清韵,师兄知道玄武之心在你手里,我现在不逼你,但你也别忘了师尊同你交代的话——我在天门大典等你回来见我。”
——他吃定了凤清韵会为了天下人,将玄武之心交给他。
这人果然自负到了极点,甚至不用凤清韵再演什么,他便果真相信了钟御兰为他量身编出来的故事。
他明明断了手,此生所有修过的剑法全部付之东流,只能从左手从头再来,对于剑修来说简直比死亡还要痛苦的经历,慕寒阳居然还能笑出来。
他就那么当真以为自己是天道化身,当真以为断臂不足为惧,因此做着痴心妄想的弥天大梦。
看着慕寒阳像小丑般洋洋得意地叫嚣着,本该是无比好笑的一幕,可凤清韵心乱如麻,怎么也笑不出来。
心烦意乱之间,耳边还有狗在狂吠,凤清韵忍无可忍地又吐出了一个滚字。
慕寒阳面色一僵,似是想当着龙隐的面再说些什么挑衅而解恨的话,可当他感受到身上的伤势后,他却咬了咬牙不敢再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