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独宠之天玑+番外(292)

作者:镜鸾沉彩

周边愈发冷了。方槐一步步跟在后面,无意中看到那发梢中的点点银白,心中微微一惊。

大昭王朝一统四海,昭武帝君威日重,几年前下旨重修《昭宁志》,并嘱咐道务必将整个大昭的物阜民丰、风土人情都一一记述下来,让后世都能瞻仰到这个时代的鼎盛非凡。

这个任务自然是落在翰林院身上。纳兰崇自请为编纂书籍的负责人,并开始出游各地,亲身了解大昭广袤国土上的各地民情风俗和名胜古迹。

除了去年老王爷过世,纳兰崇回京继承爵位之外,这几年他从未回过京,一直在外游历,途径河南、河东、河北、关外四路,到现在的岷州,翻过青黛,便是西陲夜凌路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岷州。上一回还是昭武十年夜凌之战的时候。也正是那一次,让他深深感受到身为皇亲贵胄与平头百姓的遥不可及的距离,让他亲眼见到在社会最底层生活的百姓的情状,也让他体会到大自然的各种惊奇秀丽,那是京城贵府永远无法比拟的迷人风景。那时候,他就萌生了想要游历一番的念头,现在借着编写昭宁志的由头,也算是梦想成真了。

只是他自小生活优渥,门庭高贵,在外风吹日晒几年,看着难免添了不少风霜。去年回京时曾和沈天珩、苏墨阡云华楼小聚,二人都笑赞道,他现在仿佛一块被打磨光滑的玉石,沉下年少的浮躁稚嫩,透出深不见底的醇厚和稳重来。

又何止是纳兰崇,这些年过去,当初的意气少年都变了模样。苏墨阡和沈天珩都任了京中要职,朝堂历练几载,都练出几分喜怒不形于色的内敛。不同于过去的明争暗斗,如今的沈苏两府的关系算是互相敬重,互不相犯。

对于纳兰崇来说,能在有生之年精心编修好《昭宁志》是他毕生的任务,他为此能放弃京城的繁华,王爵的显贵,或许别人会觉得不值,但他却甘之如饴,乐此不疲。

他转身看了眼方槐,笑道:“亏你还是个习武的,体力倒还不如我了。”

方槐抹了下汗,惭愧道:“王爷说的是。”说着他抛下方才因那银白头发而一瞬间袭来的心寒,三两步追上纳兰崇的步子。

“我说过,在外就不用唤王爷了。”

方槐顿了顿,“不管如何称呼,在属下心里您都是王爷。”原该坐享富贵一世清闲的王爷,而不该漂泊在外受尽颠沛之苦。

心里这样想,他也说不出什么劝阻的话。主子要做什么,他身为属下只有奉陪的份儿。当初他决意游历时,老王妃不知劝了多久也没有改变他的心意,他一个下人又能说什么呢?只尽心护着主子就是了。

老王爷过世后,能压得住主子的,只有金銮殿上的那位。而那位,大约巴不得王爷离开京城吧。

二人行行走走,终于在午后艳阳高照时登到峰顶。

顶处仍然没有多少树木,中间一块平地,站在上面,入眼而来的画面是如此美丽,让见过多少美景奇景的他也要惊叹不已。

眼前云天纯澈,云雾缭绕,如绵如絮,如气如烟,脚下的众多山峰、远处的重嶂叠峦若隐若现,渺渺绰绰,峰随雾卷而变,景随霭旋而新,俯瞰而下,众山皆小,伏于脚下。

整颗心都随之变得开阔起来,所有烦忧一扫而空。

纳兰崇命方槐将背包的纸笔取出,席地而坐,动手开始记录下周边地势和风景。记完之后,方槐送上一壶水,他喝了一口,又道:“把那张冰丝绿绮取来。”

琴声铮铮而起,响在空寂幽静的山巅峰峦之上,愈显空旷悦耳。

他盘坐在山巅之上,白袍墨发随着山风而轻扬缠绕,修长的玉指在琴弦上飞舞,清贵疏冷的眉目沉下万斛星光,远远看去仿佛仙人临世。

这样的琴音,是为世间绝响。奈何此时欣赏的观众,只有角落处蹲着打盹的方槐。

纳兰崇摇了摇头,便动手将琴谱记录下来,待下山后寻个驿站,把琴谱寄回京城。这几年他游历在外,内心不为京城俗事所累,倒谱出不少名曲佳作,据沈天珩的话说,他纳兰崇即便是不做王爷,不做编修昭宁志的翰林学士,凭这些曲谱也足够流芳百世了。

这却是无心插柳。少时他虽善于六艺,却没那个闲情逸致去谱曲作词。当年那曲《美人吟》,算是他的处/女之作,也是他迄今为止,最为得意的作品之一——尽管,它只有在此荒无人迹之时才有弹奏的机会。

方槐醒来时,纳兰崇已经在弹奏另外一曲了。连他这个对音律一窍不通的,也能辨别出这曲子是那首主子单独一人时弹奏过多次的美人吟。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方槐终于忍不住开口,“主子,您若是能顺了老王妃的意思,早日立下王妃,皇上必不会……”

纳兰崇将琴放到一旁,“我常年在外,若有妻室必是日日空守着王府。我又何必耽误别家小姐呢?再者,游历国中是我的志愿,是我喜欢做的事情,并非皇上所迫,你不该有别的想法。”

方槐不甘心道:“虽说是主子您自请离京,可若非皇上对您总消除不了疑心,您当初也不会如此。”

自从那次沈天玑遇难,纳兰崇远到夜凌寻人,还曾因沈天玑昏迷不醒之事与皇上有过争执,纳兰徵便无法对纳兰崇毫无芥蒂,特别是他多年来一直未娶妻,更让帝王疑心愈重。

安亲王府的权利自老王爷离开政堂后削夺不少,纳兰崇也一直被局限在翰林院。在方槐看来,沈天玑无疑是安亲王府的灾星。当然,这话他只能心里想想,一分也不敢透露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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