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唐当外科医生的日子(92)
而到了第二天,这种紧张几乎变成了具现化——
在他想要去屯田看一看的时候,屯正倒是很配合,带他去最近的田边转了转,但当他提出自己想要下田和想要去更远的田里看一看时,屯正立马就推脱现在大家都忙,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让他先等一等,然后立刻尿遁了。
他想要让屯正找两个可以做木匠活的屯户来跟着齐武做江东犁,屯正说屯里没人会,要去县城里找。
总之,面上很恭敬,但细节很敷衍。
“这里很不对劲啊。”
周自衡几人在用午膳时开了个小会。
杨思鲁和他有一样的感觉:“上午我问了几个屯户,但都是支支吾吾的,聊了几句就立刻走,好像生怕我们问太多,的确是反常。”
两人看向齐武和林十五,他们都是屯户,想必能猜出对方的心思。
齐武表示他猜不出来,但他认为屯正说屯里没人会木工活这事肯定是扯淡。农具大多都是木制,难道坏了把锄头也要扛到县城里去修不成?一来一去成本得多少?像这样几十户聚集在一起的屯里肯定是会有做木工活的人的。
林十五摸了摸脑袋:“等我下午的时候去和人套套近乎,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自衡颔首:“可。”
杨思鲁有些不解:“录事何必和他们纠缠?”
他们是带着公务来的,要做什么直接吩咐下去就是了,态度强硬一点不怕屯正和屯户们不配合。
“心甘情愿的配合,效率会更高。”周自衡道,“且,只有他们真正理解了咱们要做的事情,才会有更大的热情去维护它。会给咱们省不少的力气。”
这一课还是江东犁给他上的。在那之后,他再去甲字屯,有浸种小组的屯户遇到问题,他都会耐心的给他们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不这么做又有什么坏处。然后明显能感觉到他们更配合了。
徐清麦深以为然,这和对待病患是一样的。
杨思鲁似懂非懂。
周自衡如今和他关系挺好,掰碎了给他讲:“我们要推行的是精细化的耕作。按照以前的做法,一顷地都只需要一个劳动力来照顾,”他顿了一下,依然震惊于这个自己这段时间在甲字屯调研出来的这个数字,一顷地是整整一百亩啊!可见这种耕作法有多么的简单和粗陋!
“如果要精细化耕作,那每一亩地需要投入的人力就要更多。他们现在还没有看到实实际际的好处,说不定咱们前脚走,后脚他们就恢复原来的那些做法了。”
所以,他需要用事实来震慑和收服他们。而且时间有限,这种事实还需要立竿见影。
江东犁就是个切入点,正好也是他此行的重要任务。
他们这次过来轻装简行,只带了江东犁上的一些铁制配件,木头的犁身需要现做,按照齐武的说法这东西做起来不困难,两个木匠做一天半也就够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屯里不配合,没有木头没有工匠。
于是,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经过他的解释,大家很快就明白了这件事的重要性和急迫性,也知道这次春巡似乎和以往的不一样。
徐清麦好奇的问林十五:“以往的春巡是什么样的?”
林十五撇了撇嘴:“我们甲字屯离江宁县城近,每次春巡来的都是屯监或屯副,就是站在田边看一看,问屯正春耕准备得怎么样,半天不到就回去了。
“屯副甚至连马车都不下,可能觉得地面会脏了他的鞋吧。”
他原以为这次春巡也是这样,而周录事抓自己来只是想要个跑腿的随从,没想到意义如此重大!
少年感觉到自己似乎是在做一件大事,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他主动说:“等吃完饭我就去打听打听,看看他们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齐武也主动请缨:“没人和我一起,那我就自己造呗,也不难,就是花的时间多一些。等江东犁一下地,他们自然能知道录事的本事。”
杨思鲁肯定不能落在他们后面:“那我去找屯正要点木头,人不给,木头总得给吧。”
徐清麦思索了一下:“我下午就开义诊,或许也能帮到你们。”
在一旁一直沉默着的薛大:……他要不要也说点啥?不说好像显得很不合群很不积极的样子。
最后他憋出一句:“我跟着郎君,郎君去哪儿,我去哪儿。”
……
四月的天气,白天若是出太阳的话,就已经能让人感受到热了。在田里劳作的人都是把褐衣的袖子撸起来,再把下面窄裤的裤腿扎得更紧。也有女人一样在田里干活,穿着简单的半臂。对于农人们来说,在干活的时候是没有什么男女之防的,那是吃饱了饭之后才有闲情去讲究的事情。
连续的弯腰劳作谁都会觉得累,尤其到了下午,总是休息一会儿恢复一下体力。
到了这时候,大家就三三两两的坐在田垄上,闲话八卦,等待着家中的半大孩子和体弱老人送茶水过来。
今天闲话的中心当然是从江宁县过来的周录事一行人。
“他们真打算住这么多天呐?”有屯户好奇的问,“贵人们不是会对住的地方很挑剔吗?”
“管他们呢,爱住就住。”另一户满不在乎的道,“反正屯正说了,会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