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时恰恰归+番外(8)
若是赖娘子说婚事三四成把握,这事反倒有可为,她却一口咬定有八分,话说得越满事就越荒唐。自家婆娘是个蠢的,别人拿根棒槌给她她就当了真,蠢还不自知,旁人不来哄骗她,她反而凑上去要占便宜,等鸡飞蛋打就一通嚎哭。
唉,休又休不得……
赖屠户嗅着外室身上似有似无的熏香,迷迷糊糊地想:早知就……不,早知如此他还是会娶她的,没他老丈人教他一身杀猪的手艺,哪来的今日富贵。
沈拓切了些熟肉带回去,家中只有他们兄弟二人相依为命,连个老仆都没有,平素饭食都是应付了事,或在街上买些肉饼蒸糕,或是一顿煮了两顿的粥饭,晚间热热就又将就了过去。若他晚间当值不回家,沈计便独自去街上买碗汤饼、馄饨裹腹。
这几日因沈拓亲事,沈计自觉拖累了兄长,不免闷闷不乐,沈拓因此推了朋友交际,早早散衙归家。有兄长陪伴,沈计脸上虽有笑模样,私下还是郁愁不解,心思聪敏之人本就多思,沈计的脾气又有点孤拐,因辱生恨,暗地寻思他日定要报今时之仇。
沈拓哪里知道弟弟钻了牛角尖,只当他还在为赖家毁亲内疚,自他退了亲,身边诸人倒比他本人还要愤慨。
连桃溪县令季蔚琇都知晓了此事,出言安慰道:“不过一个卖猪肉家的小娘子,退便退了。”
程县尉往日就爱沈拓为人,时常唤他去充当一日半日的教头,听闻他退亲一事,倒生起结亲之意。他家中有个侍女,生得秀丽可爱,又有一手好针线,被他娘子认了干女儿,品貌脾性俱配得沈拓。
回家与他娘子一说,程娘子微一沉吟,却道:“此事不妥,沈都头乃是季县令亲手提拔之人,说是亲信也不为过。夫君人品方正,自没拉拢的心思,但难保别人不作他想。”
程县尉笑:“娘子怕是多虑了。”却把话头按过,不再提及。
沈拓的那些个兄弟知交,更是摩拳擦掌,只待沈拓点头,便纠结人手去找赖家的麻烦。铺兵都头还道:“大郎受了委屈,季明府也看在眼里,我们下手私密些,他们睁只眼闭只眼只作不知。”
沈拓哭笑不得,不许他们生事。成亲一事不过父命,他原本可有可无半点没放心上,赖家退亲,也不过生气赖家手段下作、言语不堪。
现在提的人多了,沈拓倒生出似乎是该娶妻成家的念头。家中冷灶寒衾,毫无烟火之气,四时八节更是冷冷清清。
一时又想起卢继说的何家小娘子,他不识她,也不知她到底是个什么脾性,却无端觉得她应是佳妇。
这念头一起,顿生期盼之心。
第5章
沈拓没急,何秀才父女也没急,倒是卢继这个拉纤保媒的有点急,在家背着手跟拉磨驴似得打转,怎么何秀才那就没了消息呢?
卢娘子没好声气道:“嫁女择婿又不是小事,这才几天,你便急成这样。”
“我这也是为大郎操心。”卢继道,“他与我生死至交,我又痴长他多岁,他家中没什么人,最亲的亲戚也不过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姑祖母,我少不得要为他谋划一二。”
“你心疼大郎,怎么不心疼阿圆?”卢娘子偏心何栖,“阿圆就不可人怜?”
卢继一击掌:“所以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啊。”
“何郎君怕是想为阿圆找个读书之人。”卢娘子心中也觉沈拓与何栖二人合适。
“难、难。”卢继在心中盘算一番,放下心,“这人间万事,哪有心想便能所成的。”又与卢娘子道,“若阿圆与别家小娘子那般出嫁,自匹配得家世清白的读书人家。只那时,何公如何?老无所依啊。阿圆要是嫁得近,婆家慈爱,也不过十天半月归家来看老父一眼;要是嫁得远,一年半载都不得回转。娘子,咱们也要为何公打算啊。”
卢娘子微蹙着眉:“将心比心,为人父母宁可不要这份打算。”
卢继笑:“因这方方面面,我夜间思来想去,再没比与大郎结亲更四角俱全的。”
他夫妻二人正说着话,他们家才不过六岁在院中玩耍的小三郎领着在一个街上挎篮子卖荸荠果的名唤阿猫的进来道:“阿爹,这卖荸荠果的要找你。”卢小三边说边看篮子,馋得将手指塞进了嘴里。
阿猫大方地给了一个荸荠果给小三,道:“卢相师今天怎得没在街上算命?二横街的秀才公托我递话给你,叫你去他家一趟。”又抱怨说,“相师在家中,累我多绕这些许路。”
卢娘子轻啐一口:“你这小伢儿话倒多,我不信秀才公让你白跑这一趟。”
阿猫笑:“那是,哪有白帮人跑腿的理。”
卢娘子掩嘴轻笑,让他包一包果子:“那你还要说嘴?”
阿猫刚得了两个铜板,又在这卖出一包果子,喜得眉开眼笑,嘴里忙卖好:“我就嘴多,爱胡瞎说,下次再不会。”又睃了卢继一眼道。“卢相师到秀才公家去,上门做客怎好空手,不如再买一包果子带去?”
卢继哈哈大笑:“你倒会做生意。”他理了理衣襟,道,“我算不得客。”
阿猫见推销不出去,扮个鬼脸,拎着篮子跑了。
何秀才一见卢继,便喝道:“好你个卢继,我道你怎么说尽沈大的好话,原来你二人是拜把的兄弟,敢情为了兄弟拿话诳骗于我。”
卢继急着叫屈:“何公何公,举贤不避亲。我虽与沈大情谊非凡,但他若是个泥猪赖狗,无论如我也不会将他说与阿圆。再者要论亲近,阿圆还唤我一声继叔,我一算命卜卦的,蒙何公不弃,也唤我一声卢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