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婢(重生)(184)
哪有人生来就是阴唳暴怒的性子呢,不过是年幼时就遭逢大难,一下失去最亲近的人,少了一个依靠,别人都有母亲,就端王世子没有。父亲的妾室庶子都活了,偏偏自己的生母王妃、亲姐义兄都死了,一比较之下,难免偏激。
没了亲娘,总是会有闲言碎语,哪怕不敢当面说,背地里也会说道几句,脑子里心里想的莫过于世子年幼,失了母亲,没了依靠,相当于少了一份宠爱。父亲后宅还有妾室子嗣,虽然嫡子位置尚且稳固,但若端王续弦呢,继母进门,再生下嫡次子,世子又有什么优势,那么多人分担父亲的宠爱,他不过是个没了娘的可怜虫啊。
这些谢狰玉从未同胭雪说过,他是不愿意把自己遭受过的难堪告诉她的,能主动和她说起王妃等人的死,已经是他难得的举动了,他也是个极其高傲有根骨的一个人,否则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别人犯他一毫,他要敬别人十分。
“他说他对你有意,你原先在王府也伺候过他,他想留你在身边。”太后细细打量胭雪,一边道:“今日你也瞧见了,刘氏那等罪人要伤你,是他什么都不顾冲下去替你挡了一记,这也是有情。他向哀家提起这事时,哀家原是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以为你……”不过是个媚宠攀附主子的奴婢。
“阿玉从未求过哀家什么,只这一回,说要纳你进门,让哀家成全他的心意。你呢,你是否也是对待他一片真心,这般想的?”
钟老夫人听了半天,这才摸清胭雪与谢狰玉的关系,她失语片刻,半晌,才在太后说完话后问她,“阿胭,你与端王世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胭雪闻言,从心慌意乱中清醒过来,太后和钟老夫人都盯着她,在等她回话。
胭雪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她先是对钟老夫人说:“祖母,孙女有错,瞒了您这件事,我与谢世子曾有段过往……”
她将怎么从段府到的王府,又与谢狰玉怎么纠缠在一起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流产的事她实在不敢说出来,怕这时吓到钟老夫人,更怕她说了,太后那里会让她留在谢狰玉身边。
然后她才对着太后道:“太后问小女,是否对谢世子一片真心,小女可以千真万确的告诉太后,曾经是的。”
曾经胭雪是一片心意,都挂在谢狰玉身上,初时想攀附他,得个机会,在他身边有一席之地,求个安稳。两人睡过之后,知道自己也是个玩意,听他厌恶训教,后来懂了如何让自己显得有用有价值。
其实谢狰玉算是她磨炼心境的启蒙,他又不是空有花架子的纨绔,地位尊贵,有能耐有才干,同他交好的子弟都听他的,甚至连谢修宜都惧他谨慎对待,他有领袖魅力,区区一个婢女,怎会不为之倾倒沉迷。
再来他肯给她一点宠爱,好吃好喝,穿金戴银,又允她读书识字,会在特殊的日子同她说几句自己亲人的事,算是分享了彼此的心境情绪,也是一种交心之举。
到最后她数次落难,谢狰玉还帮忙把她从段鸿跟刘氏手里救了出来,她怎么会不喜欢他不爱慕他呢?
她日想夜想,想到要是谢狰玉娶了正妻,迎了别人进门,或是又给院里添了新人,她怎么办。她抓心又挠肺,吃醋善妒,提心吊胆,患得患失,无理取闹,明知自己不配,不该有多余的心思,可就是控制不住。
自从心悦他,对谢狰玉的每一个笑每一个眼神都是真心,床笫之间厮混缠绵,她讨好她主动,给他所有他想要的,哪样不是她也在表达自己的情意。甚至每每在想,如果她不是奴婢,从小像段淑旖一般安稳长大,身份有高贵也有学识也有,是不是就能配得上他,名正言顺的嫁给他为妻?
在他说要将自己送回钟家恢复身份时,她都想过放弃这一切只为留在他身边,这些如果都不算真心,那到底什么是真心?
胭雪低头,眼睫抖落几颗泪珠,暗自平定激动的心绪,直到喉咙不再哽咽,才继续说:“小女虽然已经恢复身份,可是却没想过要再嫁给世子。一是小女好不容易与家人团聚,不想离开祖母身边,想代早忘的母亲到祖父祖母跟前尽孝;二是我……我与谢世子早已一刀两断,许诺过再无瓜葛,他既已同姜贵女定亲,小女便不愿破坏他与贵女婚事,只愿世子和姜贵女喜结良缘,恩爱圆满,我与他这一世情意,就到此为止。这也是小女目前唯一的心愿,但求太后成全。”
在飞鸟花团的屏风后面,手抱宠物的姜明芳再度朝身旁气势冷凝的谢狰玉看去,他一双眼睛都长在跪在地上的胭雪身上,漆黑的眼珠中仿佛有暗潮涌动,嘴角立马垮了下去,手上包扎好的伤又崩出了血。
怀里的小狗受气氛影响不安的叫唤一声,里面的人都朝屏风看来。
谢狰玉从后面慢慢走出,他来到胭雪身旁,不顾屋内的人都下意识都忌惮的看着他,怕他作出什么事来,只站定后质问胭雪,“既然曾经对我一片真心,为何现在就不能继续了?”
胭雪默默的抬起头,看着谢狰玉回答他,“因为我给你时,你不要,我要的,你不肯给,而我已经不再奢想了。”
谢狰玉:“就因为我不肯让你做正妻?”
胭雪:“因为你不懂如何爱人,而只有我离开你,世子你看我才是平等的。”
此时屋内,静的像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钟闻朝等在出宫的路上,过了一会,才看见一顶轿子将钟老夫人和胭雪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