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毒(188)
云妃掀开被子坐起身来,桌上油灯未灭,湿气罩人的屋子里填满了晕黄的火光。她靠在床头透过窗上破洞望着外头黑漆漆的一片,表情渐渐有了些变化。
褚贵妃死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夜晚, 外殿站着一屋子的嫔妃,大家都擦着眼泪跟死了亲娘般难过,但那眼角眉梢隐蕴的痛快是怎么挡都挡不住, 哪怕素来端庄亲和的皇后也不得不抬袖挡住唇角泛起的笑意。
在场那么多人, 除了皇帝谁都盼望着褚贵妃去死, 心尖儿花掌中宝又如何?有那个运没那个命!
褚贵妃的死,后宫嫔妃里十个有八个都掺和着,就连皇后也在推波助澜。只是没想到她唐皇后居然那么狠, 把自己抹干净了,推着其他人进了锅底。
想起当年往事,云妃嘁嘁地笑,指着窗口破洞狠声道:“褚兰你个贱人,死了都不消停!只会日日来找我,怎么的不去凤梧宫拖着姓唐的入地狱?是她,哈哈哈,是她,都是她!”
云妃坐在床上,一会儿骂着死去的褚贵妃,一会儿又转挑着凤梧宫的唐皇后,最后甚至低声咒骂起靖德帝来。
云妃这女人也不知道是真疯还是假疯,说她真疯吧,有时候又挺正常,说她假疯吧,做出来的那些事儿就不是个正常人能支得出手的。
楚意隐在墙中,对着桌上油灯徐徐吹出一口气。
灯火骤歇,云妃顿时停了嘴。今日月亮不见踪影,一丝光都瞧不见,屋中没了灯顿时如同眼上罩了布,黑漆漆的一团,伸手不见五指。
这对楚意并没有什么影响,飘忽着到了床前,琢磨着该怎么让这女人在接下来的日子安分些别去欺负她的小可怜。
云妃拉了被子准备睡觉,嘴里低低絮絮不晓得在骂些什么,楚意心中冷哼,直接抬手抢了她的被子。
云妃身上一凉,猛然坐起身来,“谁?”
她看不见楚意,楚意却是将她瞧的明白,用力捏住她的脖颈把人从床上拖了下来。云妃大惊,抓着她的手使劲儿挣脱,楚意堵了她的嘴将其反摁在地上,思索着是让她的腿骨折好还是手骨折好亦或者两个一起?
楚意想了想,觉得还是一只手一条腿的好,叫她腿不能走手不能移,如此方能安静如鸡。
楚意控制好力度握着她的胳膊用力一掰,见她疼的直打哆嗦,还特意好心地歇了会儿叫她缓缓之后才如法炮制伤了她的腿。在走之前还用灵力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儿,确信不会出什么大事才拍了拍手离开。
痛袭全身,云妃泪流满脸,呜呜了两声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出了云妃住的地方楚意没有直接回到画上,她最近修炼顺利聚集了些灵力,虽然尚且不能离画卷太远,但就近的几个地方还是去得的。
离冷宫最近的是先皇慧太妃的住处,慧太妃素来与太后交好,靖德帝对她也多有尊敬,一应所需之物从不短漏。
慧太妃的寝宫设有小厨房,哪怕已近子时里头也还煨着火,守着厨房的小丫头打着瞌睡,楚意来时顺便在外头的池子里揪了一片荷叶,悄悄在厨房里头搜罗了一圈,拿了一个包子,两块芝麻卷和翠玉豆糕方才离开。
风雨渐停,明月半现,坐在灶前的小丫头似有所感醒过来,估摸了下时辰又在小厨房查看了一圈,确定无事才熄了火。
楚意回到冷宫,坐在床边照例给傅容运输灵气疗伤,被子里的人瘦瘦小小的,营养不良的厉害。
她迟疑了一瞬还是抬手轻轻推了推他。
傅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坐在床前的人怔愣出神。
黛眉红唇,云鬓雪肤,华服黼黻月白披帛,傅容坐起身转头看向墙上画卷,却见上头空余圆月花枝,美人无影。他又移了目光看向她的手,细白修长,和那日取走干果所见别无二致。
楚意将包好的荷叶递到他面前,“我闻你腹有空音,用一些再睡?”
傅容接过荷叶,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楚意摸了摸他的额头,笑道:“小公子是傻了?”
她手触之处微凉,傅容微红了脸,低着头将荷叶打开,小声道:“我叫傅容。”
楚意伸出手,“会写吗?”
傅容点头,小安子进宫之前也是识字的,闲来无事的时候教他在地上写过。
他的指尖轻落在她的手心,一笔一划写的格外认真,待他写完楚意反握住他的小手,如他一般写画了自己的名字,笑道:“花月,我叫花月,这是我的名字。”
说着她又指向墙上画卷里宋俨行云流水的题字,“瞧,就是那两个字。”
傅容轻嗯了声,楚意便捻了块翠玉豆糕,“吃吧。”
傅容拿着豆糕咬一口便往她那儿瞧上一眼,楚意捏了捏他没什么肉的小脸,他面上越发红了,不由加快了吃东西的动作。
楚意看着他将翠玉豆糕和芝麻卷用了,才轻抚了他的额头转身回到画中。
画卷上的美人带笑,与往常无异。四周寂然,恍惚间傅容觉的自己是做了一场梦,他将剩下的包子包好放在床头,搂着因湿气笼罩而微潮的薄被。身上的伤痛已经消了,腹中的饥饿也散了,他却了无睡意,怔怔地望着墙壁发神。
第二日阴云散尽,是个大好晴天。冷宫上下最先起来的是夏嬷嬷,御膳房离冷宫颇远,一来一回相当费时,她收拾妥当后再不耽搁,匆匆出了冷宫大门去取今日的早膳。
云妃向来晚起,辰时两刻云绢才从床上爬起来,院子里静悄悄的,地面上残落着不少枝叶,四角积着昨夜的雨水。她拎着素裙穿庭而过,敲响了云妃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