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他应该对岚岳突变的脸色感到委屈，那并不是他故意弄丢的，但又带着一点他为自己变化情绪的欣喜，并自责没照顾好自己而惹他生气，再乖巧认错。

那时他只当岚岳关心他，还会因岚岳得知他没喝药而如此生气，心生愧疚。

却完全没有想过，一峰之主手里培养数千名弟子，还要兼顾自身修炼，掌握峰中事务走向，结交与其他门派之间的关系，分身乏术，哪有多余的心思管他喝了几顿药。

他一直以为那些叮嘱是特殊的偏爱。

赵钰被厌恨跟自我唾弃堵得胸膛胀痛。

扪心自问，经历过那段不人不鬼的日子，他对岚岳的仰慕早已磋磨殆尽，如今只想快点逃离这人的魔爪。

该服的软必须要服。

“徒儿知错了，以后每顿都会吃，不会再落下。”

赵钰装不出往日娇纵的天真跟信任，只得把两人的界线划归到正常的师徒关系，算作有限的自我保护。

岚岳发泄完不满，见赵钰被训斥后逐渐灰败的模样，又变得眉目和蔼，伸手抚摸他的颅顶。

“钰儿要听师尊的话，那些药对你有莫大好处，炼制不易，切不可再断。”

赵钰垂头而立，看似乖巧，袖子里的手半握着，拇指捏紧骨节忍耐，拼尽全力才忍住胃部痉挛的呕吐欲。

强行将身体钉在原地。

他不能躲，不能让岚岳感到玩物失控。

头顶掌心传来的压力却让他止不住颤栗。

“钰儿很冷？”岚岳诧异，看一眼门外广阔明媚的景色，不知赵钰的冷颤从何而来，总不能是被他威严所迫吧，他可从没对这个小徒弟有过要求。

一具器皿，保养好就够了。

岚岳收回随意抚拍的手。

赵钰松开暗自咬紧的牙根，嘴角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好似歉疚，“徒儿旧伤痊愈，落下一点不耐风的小毛病，恐冒犯师尊。”

往日赵钰轻浮蠢作，受伤之后竟沉静不少，看来挫折确实历练心性，也好，没有拿着一点小事凑上来犯蠢，他也省心。

“无碍便可，药收好，不可再丢。”

岚岳随手一捏，指间多出一个巴掌大的六角黑木红文盒，递到赵钰眼前。

赵钰动了动发僵的胳膊，在岚岳耐心耗尽之前双手接过。

“谢师尊赐药，徒儿出峰一事……”

岚岳一挥手，一件水泡一样轻薄透明的琉璃彩衣缓缓落在赵钰身上，贴进衣服里，融化不见。

“要好好爱惜自己，勿与人发生冲突，否则钰儿往后都要在巽都峰禁足了，去吧，玩儿够就回来。”

岚岳交代完，转身进了大殿。

赵钰目送他走远，欢沁只有在身心舒畅的载体中才会成长得蓬勃有力，效用才能最大化。

所以岚岳才会从不为难他，几乎算得上有求必应。

现在，这也成为他为自己取得便利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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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为己

碧云摇曳。

一处鸟语花香的无人崖边，赵钰凝聚意念捏诀，催动地上的长剑。

剑身在术法加持下挣动不休，想飞却差口气的样子。

赵钰额头冒汗，隔空驾物对他而言还是太难了，继续催动剑诀，才勉强让剑身离地寸许，悬空轻晃。

赵钰眉心舒展，漫上喜色，上前两步踩上剑身，凭自身能力做到的成果，感觉都不一样，有种充盈的美妙。

信心倍增。

赵钰再次捏诀，控制飞剑升高。

与一飞冲天不同，长剑虽有上升数米，却是左右摇摆，像踩在悬崖之间的绳索上，别说耍帅了，能让自己不掉下去都难如登天。

赵钰屏住呼吸，竭力让自己稳住身形，要控制剑，又要控制身体，一心不能二用，根本集中不了精神力。

被脚下飞剑带得摇摇晃晃，加上山风一掀，一个没把住，脚踝一翻，整个人手忙脚乱挣扎一通，不出意外地掉下去。

“哎哟”一声，赵钰摔了个屁股墩儿，剑也跟着当啷落地。

赵钰苦着脸爬起身，揉了揉屁股，自叹侥幸。

“幸好摔在肉多的地方，要是再升高点摔断腿，又得躺床上了。”

想修为日进千里，一朝练成御剑术是不可能的，赵钰收起剑，老老实实掏出一张飞毯坐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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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云之上，鲜花绿叶零落交错，融成闭合的圆圈，围着飞毯四周绕转，化作一道结界，挡住了飞行中的冷空气。

隔着参差缥缈的云朵，是倒退而行的千里江山。

赵钰盘坐在毯子中央，拿出岚岳给他的药盒，拨开暗扣，盖子弹开，里面是满满一盒金色丹丸。

赵钰拿出一颗在指间捏玩，色泽醇厚，极品中的极品。

这药他已经吃了数年，说是增进修为，实则是喂养他体内的欢沁。

他只是一介凡夫，原本没有修炼资质，只因体质特殊，能一身容纳阴阳两种气，岚岳便给他喂下欢沁，让他改造丹田气府。

欢沁成熟之后，便会与他融为一体，靠吸收丹药灵草增进修为，这种投机取巧的修行方式，则会顺理成章。

届时他的小腹气海会形成一个暗漩，与修道之人交合时，会吸纳他们自身修炼出来的醇厚精气，而他自身会成为一个完整运行的阴阳两极，将依靠服用外物而吸入的灵气，在体内转化成纯粹的精气，与暗漩中吸收的精气相中和，再同化成交合之人的原生精气，成倍倒灌出去，那时，此人的修行速度就是真的一日千里。

而他，也会因灵丹仙草的滋养，运行得越发顺畅，成为一个修真之人难以拒绝的极品鼎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