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游(317)
她心中激动,忍不住冷声说:
“这样的偏爱我要不起,我也不敢要。”
心底的愤怒,更多的是怒他的欺骗,还是怒其不争,慕朝游已经分不清了。
可王道容却仍火烧浇油一般,摇摇头,嫩白的脸上露出少年般的纯稚懵懂,“容不懂。也不明白。”
王道容摇摇头:“容如此爱你,朝游为何偏不信我真心呢。”
那股荒谬之感再度蔓延上了慕朝游的心头,慕朝游大脑嗡地一声,仿佛炸开了,怒道:“这不是爱!”
不止一次,她都觉得她是在和一滩污泥,一汪深潭,一处深不见底的暗渊沟通。
他是什么都好,唯独不是人。
王道容缓缓地,直视着她,牙牙学语般,笨拙咬字,“那到底何为爱?”
他左手拥着她,将她往怀里搂得紧了些,鲜血染红了两人的衣襟,王道容的嗓音已经有些虚弱了,仍坚持问,“朝游。容当真不明白。”
“我想要你,想要我们长长久久地在一起,谁来打搅我们,我就杀掉谁。”
她紧握着的短剑还插在他胸口,王道容每近一寸,剑刃便往他胸口深入一分,剑锋破开血肉的动静清楚地回响在两人之间。
可王道容仿若未觉一般,寸寸逼近,将头脸埋在她脖颈,轻声说,“难道真要容剖心自证吗?”
仿佛为了证明他的决心,话音未落,剑刃又深入一寸,王道容轻哼了一声。
慕朝游从没这样害怕过王道容,一阵夜风吹来,烛火恍若死人的呼吸,火光油润,满室仿佛都被在浸泡在尸油般的黯淡光线里。
王道容半边姣好的脸在明,另半边在暗。恍若没有雕刻出眉眼口鼻的神像,面无表情,模糊混沌。
这个与她纠缠了近十年的青年,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一股恶寒爬入慕朝游的脊背。
正当她决心不再优柔,拔出短剑推开他的剎那——
“别动。”
“呼——”耳畔仿佛被人轻轻吹了口气,下一秒,一道少年般清亮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王道容冰凉的肌肤贴上来,恍若死人的拥抱。
一点白光闪过,慕朝游激灵灵一个冷颤,顿觉后颈一凉!
从王道容的袖口也掣出了一把短剑,他假意示弱,强忍痛楚,一寸寸靠近她,终于拔出袖剑。
剑尖对准她的后颈。
王道容握着剑淡淡说:“这一动,我不能保证这剑会不会失了准头。”
“容其实一早便觉察出朝游的古怪。也怪我自以为是,自作多情,总以为多年感情,爱也好,恨也好。你对我并非全然无意。
“我很少做没有把握的事,唯独这一次,容想赌一次。我以为你会犹豫,会动摇,会不舍。毕竟你最是心软。”
“可惜是我赌输了。”王道容自言自语喃喃说,“朝游的善心从不会为容而发,朝游心冷,也从不会为容心软。”
脸上的软弱神色不过一晃而过,很快王道容便调整好了情绪,
“不过我不会后悔,赌输这一次,也正好让我瞧清楚朝游真面目。阿砥、小婵、谢蘅、刘俭,任何人在你心中都比容重要不是么?”王道容反问。
“那时,我便在想,若你真对我动手,那我便有理由杀你了。”
“只有死在我手上,你才不会想着继续跑,只有死在我手上,容才会彻底安心。
“朝游。生不能同寝,死也要同椁,容绝非妄言。”
话音刚落,王道容毫不犹豫挺剑刺下!慕朝游心里一惊,哪里肯让他得逞,左手拔出他胸前短剑,右手一拳狠狠砸中他肚腹,王道容本有伤在身,竟被她就这样甩了出去,胸口鲜血飞溅。
可他竟恍若未觉般,又扑身上前,举剑再刺。两个人很快便扭打在一起。
论剑术武功,王道容远超她不知凡几,但慕朝游这六年来勤于练习,也未尝有过哪怕一日的懈怠。
他受伤在前,行动略显迟缓,两个人一时之间,竟也难分上下。
王道容受了伤,必定不会跟她久战,拖久了对他百害而无一利。慕朝游一边在他攻势下左右闪躲,大脑一边飞速运转,思索对策。
王道容袍袖晃动,乌发已经都散开来,他足下纷踏,步步踩出诸般变化,纤秀身影恍若鬼魅身影,忽远忽近,难以捉摸。
慕朝游知晓这是步罡踏斗的步法,王道容的武功以轻灵诡谲为主,她虽然能看得出他的步法来源,却很难及时想到破解之法,更难及时作出应对了。
一眨眼的功夫,王道容便已经抢到她身前,神情冰冷,直踢她膝弯。
慕朝游只觉膝盖好像被千斤铁坨狠狠砸了一下,膝上吃痛,扑倒跪地。
还没等她站起身,眼前晃过一道凌冽的寒光!剑影纷落,当头罩下!慕朝游身向后仰,堪堪避过,这一下,也令她的身体迅速失去了平衡。
王道容紧追不放,挺剑再刺她胸口!白嫩的脸上冷酷平静,乌黑眼底佛头青如疯狂蔓延的薤青。
剑刃近在咫尺,慕朝游仓促举剑格挡!王道容剑势一歪,剑刃错过她心口,直插她左肩!
中剑的剎那,王道容的神情这才有了细微的波澜。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慕朝游来不及思考这么多,抓住王道容微怔的剎那,挺起手肘去撞他胸口!
王道容如梦初醒,被撞得踉跄着后退几步,吐出一大口鲜血。望着她的眼底闪过一点莫名的情绪,脸上露出遗憾之色。
“可惜。”
王道容一退,慕朝游当即强忍疼痛,揉身而上,挥剑便砍。俗话说一寸短一寸险,一寸长一寸强,短剑便于行刺,实战时却受困于攻击范围,不得不近身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