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游(235)
他觉得自己很不要脸。
玷污了她,将她当成自己幻想的对象。
但她眼里的他,不应当是这样的,应当是清风明月,清疏朗致,而非像现在这样红着眼,喘着气,像狰狞可怖的野兽。
她一定会被这样的自己吓到罢。王羡紧闭着眼,不敢看她,心底忍不住想了又想,霎时间万念俱灰。
对于她,他有爱有敬,因爱生敬。他不该在这里,借着药性的名由胡作非为,欺负了她。
慕朝游也紧张得汗湿了衣裳,她的确想要趁此机会拉近与王羡的距离,但并未作出献身的准备。
慕朝游虽然没体验过五石散,但多少对这东西有些了解,她咽了口唾沫,飞快地替他拭身降温,低声说:“我已经叫人去准备了冰块——郎君一直将自己关在屋里头也不是个事,不妨快步走动走动,打个拳练个剑……药性发散出来就好了。”
她的嗓音像羽毛不断挠着他的耳窝。
一簇簇的,四处流窜的火苗,终于堆积到临界点,成汹涌燎原之势。倏地,王羡睁开了眼,忍无可忍一把攥住了慕朝游的手腕。
慕朝游心里一惊,下意识想退让,“郎君?”
王羡却紧攥着她不放,他乌黑的眼在黑夜中仿佛闪着亮光,唇如丹朱,牙齿森白如野兽。
慕朝游被这一眼愣在原地,她突然发现他的双眼是如此黝黑明亮,他的眼睛其实很像王道容,尤其是眼下为欲望沾染,出奇的冷静,以至于冷淡,仿佛漾着淡淡的雾气,深浓如渊,她手中的巾帕掉在地上,不合时宜地呆呆出了神。
此刻,王羡不笑时,眉眼间终于流露出几分父亲般的肃穆。
王羡严肃地将她瞧着,擒住她的手腕。汗水从他乌浓的鬓发间滚滚而下。
他紧紧地瞧着她,男人骨子里的侵略性如一张大网朝她交织而下。
那晚与谢蘅的记忆已经模糊,在酒精的作用下,慕朝游近乎已经忘却了个中的细节。也从未像今日这般,直面如此赤-裸的欲-望,父子二人如出一辙的欲望,令慕朝游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在做坏事,对上王羡的双眼,她感到心慌意乱。
王羡其实并不老,他才三十四五,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肤白眼媚,乍一看还要更年轻一些,不过二十七八。是他眼里的阅历让他显得宽和年长。
王羡不赞同的将她瞧着,乌黑的双眼深邃如海,如同经由风霜岁月打磨过的宝石,熠熠生辉。
在那一双眼下,慕朝游仿佛真的成了个坏孩子,她忽然感到羞耻,为自己心底的阴暗为自己的盘算而无地自容。
她感到难堪,明明她衣着俱全,却仿佛被这包容的视线一览无遗了。
正当她正意外这样的感受,王羡忽地松开她的手,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苦笑说,“你……你简直是添乱……”
他眼底长辈般的严厉与不赞同褪去了,如同春日化冰的溪水,化成一腔春水柔情。
她看不清,他眼里的宠溺是长辈对待小辈,还是男人对待女人。也分不清胸膛里急促的心跳是恐惧还是悸动。
第101章
王羡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投降了,他认输了。
他不再拘于在她面前表现得如何光风霁月,他知道了, 在她面前, 他永远做不成君子,他只能是个男人, 一个对她有着赤—裸欲—望的男人。
可是这又如何?
他是人,食色性也, 人天生就有欲—望。
他披散着头发,赤-裸着紧实的胸口, 毫不顾忌地在她面前坦诚了自己的欲—望与渴求,忽然感到了一阵久违的释然与轻松快意。
“慕娘子。”王羡忽然喊她。
“王郎君。”慕朝游定了定心神, 给予了他回应。
王羡叹息问: “我能唤你朝游吗?”
慕朝游自然不会拒绝,“任凭郎君意愿。”
王羡倏地露出个难为情的笑模样来, “朝游。”
他犹豫着问, “你能坐过来些吗?”
慕朝游不解其意, 仍照他说的往他的方向挪了一些。
王羡柔声: “对, 再坐过来点。”
待她终于靠到她身边, 王羡犹豫着用自己的指尖触碰了她的指尖。他的心砰砰直跳, 如同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她的心也一下子加快了。她故作镇定地目视前方,没有表露出抗拒。
王羡松了口气,这才摸索着牵起她的手。
他的大掌宽厚、温暖、像包容着她一样,将她的手紧紧包裹在掌心。
一牵起她的手,他忍不住就笑了。
“郎君何故发笑。”慕朝游紧张得嗓音都有些发干、发细了。
王羡摇摇头, 轻轻蹭了蹭她的指尖。
她的掌心汗津津的, 他体会到了她原来跟自己一样紧张,因而忍不住微笑。
“这样就好了。”就这样拉一拉她的手, 靠在一起说说话,王羡便忍不住心满意足地又叹了口气。
他的欲—望依然狰狞可怖,浑身依旧煎熬,但心却感到了久违的宁静。
静悄悄的月色下,慕朝游跟王羡两个谁都没有说话。正当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那人上楼时步伐轻飘飘得几乎没有任何动静,近到门前时才有一些轻微的足音。
离开了谢蘅之后,王道容去松云院找了一趟慕朝游,张悬月眼神闪躲,让他意识到不对劲。问她慕朝游如今在哪里,她也不肯说,他还是从其他下人口中得知慕朝游来了澹楼。
来时的路上,他不知为何,总感到不安。这不安如影随形,深入骨髓,就像是一抹乌云笼罩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