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游(231)
但鬼物甚至能成为赏玩的工具,还是跌破了慕朝游想象的下限,让她一阵恶寒。
王道容眉睫不动,孤悬世外的模样似乎已经见怪不怪。
王羡一扬眉,他明显没这么奇葩的癖好。朝那人客气地笑了笑,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婉谢了那人好意。
在场宾客都已经喝得有了几分醉意,有人带了五石散来助兴,王羡吃不惯这个,他自己不吃,却也没拂却众人的兴致。
众人也不拘端坐席上,各自走动起来,有人过去赏玩笼子里那些小鬼,有人快步行散,还有人聚成一小撮继续方才的激烈争辩。
宴会上气氛闲散,侍婢们也都在彼此咯咯笑骂推搡,松泛这片刻功夫。
连天的酒气熏得慕朝游头晕,亲见了荒唐的一幕幕,她不太想在这个地方多待,便趁着这个机会,走得远了些,一直走到一座无人的石舫附近,坐在船首眺望远处层迭的荷浪。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轻的足音。
慕朝游低着头望着荷花池中的倒影便已分辨出了来人的身份。
她俯身摘了一朵荷花,抱在怀里,轻轻嗅闻那股淡淡的荷香,头也不回地问,“那夜既已决心一别两宽,郎君又何必念念不忘呢?”
谢蘅怔怔止步,“朝游。”
慕朝游犹豫片刻,深吸了一口气,回过神来,“谢郎君。”
谢蘅距离她几步之遥,却好似近乡情怯,不敢轻易上前,只怔怔地,专注地凝望着她。
流萤绕着她的裙摆飞舞,就像一个柔美的梦境。
这些天里他总是坠入同一个梦境,一场彩云逐月,飞花逐流水的春梦,太过旖旎的梦境,销魂蚀骨,便成了个艳色的梦魇,日日纠缠他夜不能寐,辗转至天明。
思念在一场场花影重迭的绮夜中,愈发刻骨铭心。他魂飞天外,衣带渐宽,人消瘦了。
谢蘅苦笑:“人的真情又是如何说断就断的?忘记这两个字又谈何容易?”
慕朝游静了半秒,真诚劝道:“谢郎君,我并不值得。”
谢蘅:“值不值得不由旁人来评判,而是由我本心而发。”
少年青衣红裙,妖冶如花,急切抬眼,蹙眉顾盼,眼底哀而不怨,“王公下帖邀约,我知晓你在王家便厚颜来了,今日能见你一面,我心无悔。”
谢蘅轻叹:“贸然前来,也非是想让你难做。只怕你忘了我。”
“朝游。”谢蘅眼里流过一抹秾艳的哀痛,“我那日所说的并非大话、空话!”
慕朝游纵已决心“郎心似铁”,也不免为他眼中的哀艳所动容了,她想了一想,踌躇开口,“我并没有怀疑你的真心——只是——”
另一道嗓音忽然横插入两人之中。
藕花面色微讶,快步上前说:“阿酥!你怎么躲到这里来了,娘子正寻你呢!叫我好找!”
谢蘅忙剎住话头,侧身往一边的树影里躲去了。
当着藕花的面,慕朝游也不好跟他有什么拉扯,仓促间,她只来得及瞧了暗处的谢蘅一眼,便匆匆跟着藕花离开了荷花池畔。
好不容易才得见一面,太匆匆!此一别,又不知何时才想见了,从树影中走出的谢蘅,望着地上寥落的月影,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失落之情。
他怔怔地下意识追逐那抹倩影走了两步,忽然,身后有少年唤他。
“子若,那夜那个人是你吗?”
谢蘅大脑嗡地一声,浑身血液如北风呼啸而过,全都冻结了。
他慢慢回过头,王道容容色淡静,分花拂柳,踏月而来,甫一开口,便好似丢了一个惊雷将他炸得天旋地转。
他双眼微有些失焦,但双耳却十分敏锐。他不知何时藏在了这池畔的树荫下,又不知躲藏了多久,将他与慕朝游之间的对话听得了多少。
第099章
张悬月叫来慕朝游, 还没来得及开口,前院突然传来了人们惊慌失措的喊叫。
那叫声凄惶尖锐,饱含着恐惧, 令张悬月浑身一个激灵, “怎么了这是?前面发生了什么?”
慕朝游怔了一下,第一个一跃而出, 跑到前面看了一眼。
下人、宾客们四散而逃,个个衣衫凌乱, 面色惊恐。慕朝游稍微费了点力气才抓住一个。
那人抖得跟筛糠一样,话都说不利索, “……有、有贵人不小心将那些鬼物放出来了!”
放出来了?慕朝游又是一怔。坦白说,她并不是很同情这些玩变态的又被鬼物反噬的家伙。
但那人说那些小鬼跑跳极快, 似乎往松云院的方向溜了一个,她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她想, 前院有王道容坐镇, 应出不了太大的差错, 王羡身上有王道容的符箓禁制保护, 应该也暂无性命之忧。可松云院里却都是诸如小蟹阿令在内的弱质女眷。
这些鬼物身材矮小, 杀伤力实在有限, 当务之急还是先暂稳住局势,叫人别到处乱跑。
“你们小郎可在?若不在快请你们小郎回去。”
说完便掣出袖中的短剑赶回松云院,张悬月面色苍白仓惶地站在门前,频频顾盼,“这到底出什么事了……?”
慕朝游走过去交代了事由, “小人看过那些鬼物, 不过五尺大小,害不了人性命, 娘子且命大家伙先回屋歇着,不要随意出来走动。”
她容色冷静,乌眸清明。张悬月好似一下子便找到了主心骨,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论如何都不肯放开了,“当、当真吗?阿酥你别走,我害怕!”
慕朝游一时挣不开她,只能保证自己快去快回,又回到屋里取了一沓自己之前画好的符箓塞到她手里,“娘子若真遇到了,不妨用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