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阴冷厂督身边吃香喝辣(566)
沈星韩勃等人就在前庭一起接旨,午夜黢黑,积云如山,可雨还没下来,沉沉闷热到了极点。
人人的心弦都紧绷着。
即是他们下午得讯到现在已经大半天了。
可正是得悉全部,此刻掀至巅峰的事态,他们才更加紧张。
所有人都已经收拾妥当了,船上的官服等物也已经运到,裴玄素回去快速换了一身藏蓝色滚边盘蟒赐服,他的面庞已经仔细描绘过,此刻阴柔又凌厉,脚踏黑色描金官靴,气势沉沉如渊摄人极致。
沈星很担心,她也匆匆把玉白色的鱼龙补服换回来了,此刻甚至顾不上去后面和二姐他们说话,只打发徐容去说一声要动身了。
她跑到裴玄素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
裴玄素单手把她箍进怀里,他盯着厅门之外,沉沉的夜色,天空黑如墨斗,他沉声说:“别怕,我们一起回去。”
整个新平县的临时据点,所有人全部奉诏,立即彻底,随圣旨金令快马回京。
……
裴玄素抵达玉岭的时候,天还没亮。
他穿过外朝的通天大街,直抵外宫门,下马快步行至正大光明殿之下,绕过高高的汉白玉须弥座台基,到了含章殿觐见。
他马上被传召了。
天还黑着,风一阵阵吹,已经染上闷热的潮气,整个含章殿正殿之内,只听见御书房那边纸张哗哗在风中乱响的声音,室内有些昏暗,烛火在扑簌簌颤动。
厚厚的大红地毯吸附了所有人声音,赤色一直通往玉阶之上,神熙女帝神色阴沉端坐皇座,居高临下,盯着貌似恭敬走进来的裴玄素。
神熙女帝历经两朝,开国之战走出来人物,她政治触觉之敏锐,几乎是一得到了裴玄素暗中收拢六门阀的那则密报,心中的危险感唰一下张开,并且攀升到了极致。
如果不是如今这样局势,裴玄素早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但好在裴玄素早有准备,立即呈上了泥胎和他今晚才接到六门阀全部飞鸽传书并迅速整理出来的将领名单。
“启禀陛下,全都是一派胡言,臣之忠心,日月可鉴!此乃东宫之阴谋,……臣不得不便宜行事,此乃臣这次西去收拢门阀将领名单,他们俱已不得不归附朝廷和陛下!”
现在西路军中,那些坚守将领,明太子和神熙女帝五五开。神熙女帝同时再施恩收拢门阀将领,那才真正和明太子先前的水磨功夫蚕食的西线军兵马呈对分之势。
但倘若,六门阀中有大半被裴玄素收拢在掌中的话,那就意味着,太.祖遗旨应涉及的整个西路军,神熙女帝握着的这五成,其中又有一半,是属于裴玄素暗中掌握住的。
神熙女帝近来除了水道墨玉牌的事、西路大换将的事之外,另一个重点,就是根据她判断的西路军进军路线,去迅速升降调整地方官将,才猜度着堵截太.祖已经打通了进军通道。
这是神熙女帝和明太子的另一个战场。
已经白热化。
不料一回头,竟发现有人在背后暗中动手脚。
裴玄素一个阉人,竟然胆敢一而再再而三,往军中伸手!
裴玄素也不废话,直接就将这所有的将领都呈上来。
忌惮即便有,但裴玄素直接呈上一切,这个拖泥带水的态度才是摆脱嫌疑的最大力度。
剩下的嫌疑哪怕还有少许,但两厢权衡,现在暂且压下,待绝杀东宫之后,再行处置裴玄素都不迟,这才是最佳策略。
裴玄素大致能猜到明太子会送上什么信息,毕竟来来去去,也就那几桩事情。
但好在时间虽然仓促,但他也提前准备好了。
不得不说,裴玄素上呈的这些新旧名单和传信内容相当有力道,新新旧旧,墨痕不足而一。
而神熙女帝先前确实下过密旨,允许他便宜行事的。
裴玄素不断奔波,一件接一件事,他有时候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西路军自裴玄素离开后,就不是神熙女帝的询问重点,当然,先前裴玄素的密折也有提及过,他这人走一步看三步,现在也对得上。
他有些委屈,跪在地上一直未曾被叫起,裴玄素声音有些沙哑:“请陛下明鉴,切勿中了东宫离间之计!”
侍立在御案一侧的梁恩也赶紧侧眼去看神熙女帝。
但神熙女帝一言不发,那大叠名单和传讯由梁恩上呈御案之后,神熙女帝一一翻过,却脸色晦暗莫名,她看了一阵,抬头盯着裴玄素,神熙女帝慢慢靠在引枕上,神色松乏了些,但冷电般的目光依然有这沉沉的审视。
黑乎乎的夜空,一阵阵热风呼啸而入,感觉上首犹有如实质的冰冷目光落在他的头顶和背上,裴玄素心一沉,这个筹码不够——他摆脱的嫌疑依然不够多。
不,应该是说,神熙女帝一生胆识过人,无数次兵行险着,这一瞬间,她感觉裴玄素这个阉人有侵犯皇权的嫌疑。
神熙女帝太知道两军对垒,危机关头,己方内部的稳定性有多么重要了。
裴玄素准备的东西不可谓不充分的,原来是足够的了,但裴玄素让她感觉到了危险,这一丝忌惮,在此刻就显得是那么重要了。
这个天平仍在权衡着,谁也不知道要倒向哪一边?
千钧一发,裴玄素有种汗毛直竖的感觉,这一刻他又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庞大皇权覆压在头顶,轻易就能将他碾成齑粉的感觉。
他不禁咬紧牙关,这一刻他尝到了口腔的血腥味道,铁锈一般。
但裴玄素反应非常之快,几乎是马上,他当机立断,声音沉稳未变:“还有秘钥和兵符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