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好+番外(206)

作者:非10

四下气氛一时都僵住。

“何为管教?我虽非人师,却懂得些许为人师的道理。”

常岁宁周身从容,看着那试图以威压将她碾碎的解氏:“解夫人久居深宫,又曾掌管过后宫事宜,应见惯了尔虞我诈的手段,必对窃物栽赃之举司空见惯——既如此,方才解夫人当众提议让我自证之前,当真未曾想到过有人偷画污蔑于我的可能吗?”

在座少见蠢人,经她如此剖白,谁都不免后知后觉地多想一层。

是啊,这位解夫人何等眼界见识……当真会想不到吗?

可但凡是这位解夫人提出了自证,又有哪个女子可以拒绝?

“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常岁宁看着解氏沉下去的脸色,最后道:“解夫人既被尊为天下女子之师,一言一行皆被视作真理,影响如此之大,凡事更当三思后行,不是吗?”

周围一时落针可闻。

女眷们无不惊诧,似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听到有人对解夫人说这种话!

解夫人的脸色已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魏妙青目瞪口呆地看着常岁宁。

她……她怎如此大胆?

先前虽知晓常岁宁够大胆,但没想到还能如此大胆!

且常岁宁被那解夫人死死盯着,竟还能面不改色……若换了她,甭管有理没理,都要涨红了脸急哭了,怕是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常岁宁静静看着那颜面扫地的解夫人。

对方同她根本不是一路,今日来此,便透着“教训”的意思,仗着所谓威望肆意行事,所谓规矩品德仅仅用来控制施压于其他女子——

区区草包李秉的乳母而已,也敢不请自来登门僭越想教训她,真是晦气。

推波助澜罢还想持高高在上之姿,继而毫发无损的离开,怕不是在发什么白日梦。

此等事有一次,便有第二次,今日要教训的是她,来日便还有旁人。

仗着在女眷间的威望行事,为防其故技重施,那她不妨就先试着毁一毁对方这名不副实的威望好了。

静谧间,忽然有人笑出了声来:“说得好极啊!”

解夫人神色一颤,冷冷看去,只见是那位为老不尊的褚太傅。

褚太傅被老仆扶着站起了身来,面上笑容舒畅,指向常岁宁:“你这小女郎,脑子里有点东西!”

常岁宁笑着看向他,“多谢太傅夸赞。”

学生都是喜欢被老师夸的。

看着那少女的笑脸,褚太傅忽然有一瞬的恍惚。

他好像有点老眼昏花了,竟好像从这小女郎身上看到了……

解夫人面颊微颤,自牙缝挤出了一声冷笑:“今日这诗会倒不曾白来,非但见识了常娘子的才气,更领教了常娘子一双利齿与好教养……大将军府如此教女,实在叫我大开眼界了!”

常阔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此时不怒反笑:“对嘛,这话不假,我常阔没别的本领,唯独是教了个好女儿出来!这教女之道,我等甚有心得,就不劳解夫人屈尊指点了!”

听得这毫不买账反倒阴阳起了她来的话,解夫人气得冷笑连连,道了句“真是好得很”,不愿多留片刻,自持着端正之态,转身就要离去。

今日之事她记下了!

不过一个不知进退的小丫头罢了……她有的是法子收拾料理!

单凭其今晚所言,只一条目无尊长之名传出去,便压得死对方了!

常岁宁看着那要愤然离去的解氏,出声道:“解夫人且留步。”

解氏回过头,冷笑问:“常娘子还有何指教?”

“此事尚未结束。”常岁宁看向那已吓得颤颤跪了下去的男人,道:“解夫人难道不好奇,此人是受了谁人指使吗?”

解氏冷嘲道:“我岂敢好奇过问常娘子之事。”

“不听一听怎知一定就不好奇呢。”常岁宁看着那男人:“说说吧,是受了谁的驱使,画是从何处得来的?”

男人抖如筛糠:“没有……我什么都没做!我就是问我侄儿下落来了!”

常阔:“事到如今还敢抵赖!你可知以不实之辞诽人,捏造虚证诬官员家眷名声,该当何罪!”

姚翼欲言又止。

解夫人于心中嗤笑。

那男人颤声道:“那……那你们送我见官好了……我没错,官老爷自会为我主持公道的!”

常岁宁了然:“看来是有人告诉过你,诽毁女儿家名声,谈不上什么罪名了。”

大盛律延续前朝律法,亦有诽谤罪在,但此诽谤罪分三则,一是妖言惑众扰乱国朝民心,二为议论朝政失当、对皇帝或官僚有不敬之语,三则是诽谤诬告——

第三条仅用于办案之中,一二条则因朝廷需广开言路,而一度被提议废除过,时常名存实亡,犯此罪者是否会被处置只看政治需要罢了。

故而,诬个女子名节,于当下当真算不上什么值得一提的罪责。

至多看在其影响恶劣的份儿上,拉去衙门打一顿板子,丢进牢房里关上十日半月便罢。

随口诬女子名节之事之所以司空见惯,无明例重惩大约也是一个原因。

这男人显然知晓其中“轻重”,面对老常的吓唬也不为所动。

那就得换个法子了——

“衙门律法纵不能治你什么重罪,可你便不怕私下被报复吗?”常岁宁好奇地问。

男人脸色一变:“你们……”

私下报复?

虽然是人之常情……但这是可以直接说的吗?

这么多人听着,这小姑娘竟敢扬言报复威胁他?

“这机会怕是轻易不会留给我。”常岁宁纠正提醒道:“方才是没听清周顶是怎么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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