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好+番外(1412)
彼时士族势力正当鼎盛,皇帝处处受制,也正因此,才会早早立下皇子储君。
皇帝先让士族安心,皇帝才能安心。
而李容还是挺喜欢活着的,因此心尖刚起的一点火星子早早就被掐灭了,安心享受这份荣华富贵。
她那专负责叫人安心的兄长登基前一年有了太子妃,那位太子妃出身长孙氏,和兄长也算是青梅竹马,成婚之后感情甚笃。
而之后李容的婚事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天家公主婚事注定不由己,而起初时,这桩婚事看起来很是相当不错的。
她的驸马是当朝中书令之子,也是裴家子。
这位裴家子很有才名,长相也过得去,只是性情过于敏感多思,每每与李容相处时,都好似被折断了脊骨一般。
李容不禁反思,是不是自己太骄纵自我,让这位清贵的驸马爷觉得受辱了?
李容觉得很有可能,但她并不打算改——本就是政治婚姻,她也不满意,可她说什么了吗?喜悲有命,搭伙凑活着过得了。
但事情却不如李容想象中那样简单。
她的驸马在外面有人了。
却不是什么风尘女子,也并非是知己青梅,而是一个男子,甚至还是一位和尚。
李容真是开了眼了。
合着驸马与她并非全无共通之处,二人还是有着共同爱好的:都喜欢男人。
驸马沉迷佛法,隔三岔五便要去寺中礼佛小住,李容一度担忧驸马会堕入空门,却未曾想,却是在空门里堕落上了。
李容忍着一口气,看准了时机,带着公主府的婢女侍卫冲去寺中禅房,当场逮了个正着。
时下权贵暗中豢养男宠不是新鲜事,但这并不代表此事就是光彩的,更何况还是在佛门圣地,更何况还是驸马。
这是丑事,于自尊心极强的公主李容而言,是天大的丑事。
这一年,李容也不过十九岁而已。
李容让侍卫押着那二人,不允许他们穿衣,让侍女去请裴令公夫妇前来亲自分辨这究竟是不是他们的儿子。
等候裴家人前来的间隙,李容再没眼多看那糟心的二人,转身去外面平心静气。
这座禅院外,栽种着几株茂密的菩提树,树下有一半人高的缸瓮,其内植睡莲,初夏嫩青的圆圆莲叶服帖地漂浮在水面上,颇具寂静禅意。
但李容如何也静心不下,她几把揪扯出那莲叶,一股脑全甩在地上,然后一遍遍用力搓洗着双手,想到禅房中那不堪的一幕,无法抑制地恶心干呕起来。
她越想越愤怒,将碍事的披帛也扯落丢开,双手搓洗得破了皮犹觉难除脏污,一腔怒气无从发泄,抬脚便踹向那缸瓮,然而不知是否因缸瓮老旧,她只这一脚,竟踹出了个大洞来,缸破水出,湿了她的绣鞋,她受惊提裙后退间,只听上方传来一声惊讶之音:“嚯——”
李容吓了一跳,抬头去看,才发现那高大茂密的菩提树上竟躺着一个少年人。
对方那一声“嚯”,不知是惊讶她的脾气还是她的力气。
李容气恼质问:“你是何人,何故鬼祟藏在此处!”
此人怕是专藏在这里看她笑话的!
那少年人坐了起来,他的样貌也完整地出现在了李容的视线里。
那是一张极其硬朗的脸,一双眼睛又大又黑,满脸凛然正气,他竖起眉,反而问她:“我等我家将军上香,在此小睡片刻而已!你又是何人,何故损坏寺中之物?”
“本……”李容见他竟然不知,不想丢人现眼,干脆不答。
偏是这时,远远守着的婢女跑了过来:“长公主殿下,您没伤着吧!”
李容攥了攥拳……没事,长公主又不止她一个。
“阿弥陀佛!还望宣安长公主殿下息怒……都是老衲管教无方啊!”住持方丈匆匆而来,满脸无地自容地赔罪。
李容咬了咬牙:“……”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喊:“常阔!走了!”
“来了将军!”树上的少年人应了一声,利索地跳了下来,抬腿就走,倒也没有回头看李容难堪的表情。
人对出丑时的记忆似乎总会格外深刻,李容莫名就记住了这个名字。
之后的事,就很糟心了。
就连她那一向纵着她的皇兄,也让她忍下此事,不要声张。
李容强行咽下这口气,然而好死不死的是,她那驸马竟还咽不下了。
之后不久,那和尚投井自尽的消息传来,驸马彻底一病不起,没多久竟也撒手去了。
李容回过神来,倒觉得人家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而夫妻一场,此事也算是驸马做得最仗义的一件事了。
托这份仗义,她成了大盛最年轻最有权势的寡妇。
再之后,李容便去了封地宣州,竟也将宣州打理得井井有条,尤其是商事逐渐繁茂起来。
慢慢地,开始有官员献来男宠,李容想到驸马那档子恶心事,看到那些恭从阴柔的男宠们便觉得倒胃口,她一拒再拒,直到她的母后使人传密信提醒她——亲兄妹也要留一份安心之地。
彼时战乱频发,朝廷在走下坡路,而以宣州为首的江南西道蒸蒸日上。
李容警醒过来,便收下了那些男宠。
开始有官员弹劾她作风有失沉迷男色,李容非但不收敛,且还变本加厉,让人堂而皇之搜罗貌美男子。
一转眼,她皇兄的孩子也都逐渐大了,有一个叫李效的十分有出息,长相也十分顺眼。
太后寿诞,李容回京,见到了这位侄儿,也见到了他身边跟着的一名将军……李容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