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好+番外(1192)
如今对世子的一切揣测,皆无真正的证据,她总要好好地想一想……
兰莺扑到床边,含泪抱住了马婉——女郎终于试着去正视那个有可能存在的残忍真相……无论如何,这是好事。
“女郎别怕,婢子一定会陪着女郎、誓死保护女郎的……”
马婉轻轻回抱住这个陪自己一起长大的侍女,通红的眼睛望向紧闭的窗棂。
窗外天色晴明,万里无云。
同一刻,京师皇城,甘露殿内,太子与马行舟等重臣齐候在此。
帝王做下了一个重要的决策——主动出兵山南西道,讨伐乱臣,一举肃清西部乱象。
这是无比重大的决定,也是朝廷合目下全部之力,可以对外做出的最后一击。
天子选择以此为刃,直指荣王李隐,以釜底抽薪之势,先发制人,破其根基。
第561章 冬月大雪
孤注一掷四字,历来意味着莫大冒险。
而当一国之君试图将此四字用在朝政皇权存亡之大事上,必然会遭来更多诟病与反对。
但此刻的甘露殿中,众大臣间,气氛虽异常凝重肃穆,却奇异地并未出现任何反对的声音,包括马行舟。
他们既为天子心腹,便知天子的手腕与脾性,了解天子一旦真正决定的事,便很难有推翻更改的余地。
二则,他们站在这个位置上,立于千万人之上,注定要比寻常人、乃至比其他官员更加清楚时局的全貌——
如今的局面,朝中纵然不在兵事之上做任何应对,却也同样称得上是天大的“冒险”。
荣王李隐手握三道兵力,岭南道的最终归属此时尚且未知……
李复在《告罪书》上揭露了段士昂的造反行径与荣王有着直接关系,此事令荣王声名有损,于朝廷而言是好事,却也不完全都是好事……
他们忧心如今手握重兵的荣王,会因此干脆不再顾忌天下人的看法,转而选择先将皇位夺下了再说——
而崔氏族人下狱之事引起的文人风波,究竟是谁人在背后主导,他们心中都很清楚……此事总归要有了结,可朝廷一旦做出妥协,一国政法与天子威严扫地,便再也不可能捡得起来。
朝中不想妥协,又无法承担波及越来越大的舆论指摘,那么便只能从别的角度破局:即是从根本上解决一切狂妄自大的声音。
只要荣王李隐之势消亡,朝中重拾威慑之力,那些被煽动的文人们便会“冷静”下来,自觉噤声。
总而言之,眼下的种种迹象皆表明,天子如今守着的这具随时有可能倒塌的国之躯壳,务必需要一记向死而生的猛药,方能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而此时动兵,同时也是这些大臣们所能想到最好的时机。
先前天子坚决不肯动用京畿兵力,是因洛阳之危,彼时荣王野心已明,京师处于腹背受敌之境,无论动兵哪一方,都会给另一方可乘之机——段士昂的身份与意图败露之后,朝臣们更是惊觉,那正是荣王府为支开京畿兵力而生的计谋,恰恰说明了天子当初决意让兵力驻守京畿、而以密令使淮南道支援洛阳的决策是正确的。
此时天子更改心意,是因时机已然不同——
段士昂身死,范阳王被处决,洛阳之危暂解,范阳军全军溃败,而那位亲手完成了这一切的淮南道刺史常岁宁,此时善心大发,未有威胁京师之意,而是继续领兵北上去了……
当然,朝中也有人暗中将常岁宁此举视为兽心大发——这厮往北去,不外乎是想继续侵占地盘罢了。
就时局而言,常岁宁亲自北上之行是善心大发还是兽心大发,倒是实在不好界定……但无论如何,她既然尚未公然打来京师,那么朝中便可以专心应对荣王之患。
而卞春梁之乱已近平息,那么东南之危也已解除,其余势力则尚未酿作大患,京中此时便是相对安全的——
反观荣王府,段士昂之计溃败,荣王名声沾染了污点,许多冲着其仁义之名聚拢而去的人心正值动摇之际,这时若能迅速出兵,便可最大程度打荣王府一个措手不及。
况且,朝廷师出有名,先以山南西道节度使拒不入京包藏祸心为名,以问罪之名出兵讨伐,待破得山南西道,再行问罪荣王唆使段士昂谋逆之过……
若肖旻在岭南道进展顺利,便可从南下方向率兵威慑黔中道,到时再与朝廷兵马对剑南道形成夹击之势,便又可再添胜算。
天子部署好了一切,早在她决定动用肖旻来应对岭南道之争时,就已经做好了向李隐反击的准备。
圣册帝决意动用京畿十五万兵力,发兵山南西道。
这十五万大军之中,有六万余玄策军。
这六万余玄策军给予天子多一份底气,也给朝臣们更多添了一份信心。
若此战能胜,哪怕拖延得久一些,只要荣王之势被削弱,朝中便可借太子之名迅速收拢局面,安定人心!
这是朝臣们根据现下的局面,所能思虑到最好的可能,但最终结果如何,谁也无法预料……
至此,朝中与天子,已然没有更加妥当、更具尊严的选择。
一切议定之后,圣册帝亲自拟令动兵,御阶而下,马行舟等大臣带着惶惶然的储君撂袍而跪,继而深深叩首。
这一拜,既是在拜天子,更是在拜那悬于一线的国朝之命数。
众臣相继离开,直到只余下马行舟一人。
最后,上首的帝王单独与他道了一句:“马相放心,若此战可胜,朕定会尽全力让人保全马婉性命,将她平安带回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