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好+番外(1158)

作者:非10

其上言,若他主动还归许州,尚有一线生机。

而但凡他有向段士昂求援之举,事后定杀不赦。

许州刺史满头大汗,咬牙一瞬,向身侧的近随抬手。

那近随会意,倏地拔剑上前,带人将那几名正欲向段士昂传信的范阳军当场围杀。

而后,许州刺史让人赶往军中传达密令:“速速将段士昂的人控制起来……反抗者一概诛杀!”

另又下令:“紧闭城门!无我之令,不得擅开!”

“是!”

一道道命令传达下去,许州刺史浑身冷汗,捏着那封檄文坐回椅中。

说他立场摇摆没有骨气也罢……如今这世道上,又有几个不是被局势这把刀逼着往前走的?

许州紧邻洛阳之南,当时范阳军来势汹汹,眼看郑州已经降了,他若坚持顽抗,许州上下只有死路一条!

选择归顺范阳王,实乃别无选择之举……

而这些时日,段士昂在他许州强征兵丁与粮饷,甚至强行带走良家女子送入范阳军中,许州百姓早已苦不堪言。

范阳军如此做派,实在很难得人心,他虽敢怒不敢言,却也无法真正心服范阳王,不过是苟且偷生而已。

如此前提之下,此时眼见许州局势有变……他身为许州刺史,还需要过多犹豫吗?不给那常岁宁让道,难道要为范阳王死守许州?

横竖尊严早就没了,命总要留住吧!

许州刺史心如死灰地闭上眼睛,全无半点抵抗的心思,只等着常岁宁率兵前来收回许州。

常岁宁未曾亲至许州,只让白鸿和荠菜率兵两万前来。

在许州刺史竭力拖延消息之下,待段士昂得知动静,率兵赶来时,许州已经易主。

常岁宁带兵入郑州时,无数荥阳百姓夹道相迎。

郑州城门徐徐打开,常岁宁携轻骑而入。

“见过常节使!”

那名身上沾着血污的年轻校尉,在常岁宁马前抱拳行礼。

常岁宁已经知道正是此人杀了郑州参军与郑州刺史,却未曾想到,他竟然这般年轻。

常岁宁握着缰绳,含笑问:“你叫什么?”

那年轻的校尉这才抬起头来,黝黑的脸上一双眼睛晶亮:“回常节使,属下姓祝,名成周!去年常节使在荥阳祈福时,那万民伞上,也有属下家中阿娘的针线!”

祝成周。

常岁宁笑着点头,记下了这个名字,与他道:“前方带路。”

“是!”祝成周牵过自己的马,一脸振奋地爬上马背。

后方,身着长衫,以半张面具遮面的骆观临坐于马车内,马车竹帘被卷起,前方的景象一览无遗,包括四下振奋沸腾的民心。

骆观临无声叹了口气。

两日间取回两座城池,且未费一兵一卒,这无疑是值得被称颂的战绩。

入城之前,常岁宁曾对他说,此番功成在于他所谋之策。

但骆观临却无法认下这份功劳。

此次借荥阳军中内部发起兵变,在范阳军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定下郑州大局,再借郑州局势威慑许州,此事听来甚奇,但在骆观临看来,奇的并不是他的计谋,而是此处的人心。

所有的谋略算计都要立足于人性与人心,而此地的人心注定了荥阳与郑州虽为朝廷的失地,却不是她常岁宁的失地……此处的人心版图,早就归于她手,她若想取,注定不费吹灰之力。

骆观临盘坐车中,看着前方马背上的青色身影,眼底慢慢浮现一丝笑意,那一丝笑意中,有着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与有荣焉之色。

常岁宁在郑州刺史府前下马时,祝成周快步上前,挤过上前牵马的士兵,双手接过了常岁宁马匹的缰绳。

握住缰绳的那一瞬,祝成周一阵激动,比杀郑州参军和刺史时加在一起都要激动。

要知道,他待回家后,若与阿娘说,他杀了郑州参军与刺史,阿娘固然会惊叹一声“我嘞乖儿来”——

但若他与阿娘说,他替常节使牵了马,阿娘却势必会热泪盈眶地扶住他的肩,并且要拉着他去给列祖列宗磕头烧香,将他这光宗耀祖之举告知祖宗们,再给他烧一桌子好菜!而待他吃饭时,阿娘定会端着碗去串门,将此事告知所有的街坊邻居,狠狠接受艳羡嫉妒的目光洗礼。

祝成周想到这里,心情愈发激动,看向归期的眼神都格外热切,狠狠揉了揉归期的脖子,恨不能再趴上去亲一口。

归期嫌弃地甩着头,喷了一鼻子水汽。

常岁宁跨入郑州刺史府的大门,左右士兵衙役纷纷行礼。

康芷跟在常岁宁身后,一路看着四下跪拜行礼的人影,心头那一丝未能拔刀的遗憾,奇异地被冲淡了许多。

她是一向好战,并一心主张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性子,每每错过一场战事都觉得错失良多。

但此时,看着那些以心悦诚服之色相迎的人,康芷第一次意识到,这世上远有比刀刃更加锋利的武器,它不必去杀人,但其所到之处,同样可令万人匍匐。

康芷握紧了手中刀,定定地看着前方的青色背影,只觉胸腔里的心跳莫名更加激荡,眼眶莫名发热,步子越跨越大,脊梁也挺得更直了些。

相比郑州,洛阳城中的气氛自是截然不同。

以如此方式失去了郑州与许州,于段士昂来说,是为奇耻大辱。

很快,他便探听到了常岁宁分别在郑州和许州布兵的消息。

汴州与郑州在洛阳东面,许州紧邻洛阳南边,而洛阳西面百里处同样也有淮南道的兵马驻扎……若说此前常岁宁的兵力部署尚且只是夹击洛阳,而今则已成围困洛阳之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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