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好+番外(1091)

作者:非10

直到出京后,站在大人身后,她才看到广阔天地及常人无法想象的可能。

而今,她就要走在践行这份常人不敢妄想的可能的路上了……

姚冉将头叩在地上,看似一动不动的身形之下,实则就连指尖都在微微颤动着。

而这几乎是除常岁宁之外的在场之人第一次听到她完整的名字。

姚冉……

骆观临念着这个名字,视线落在姚冉侧脸的那道疤痕之上,眼中同时闪过一丝隐晦的意外与了然。

王长史也已起身,在姚冉身后撂袍跪了下去,执礼抬首道:“食主之禄分主之忧,下官既是大人府上的长史,又岂有临阵脱逃之理呢?”

王长史的声音里有着一缕叹息,却非出自犹豫。

他想到了太傅当初之言,太傅曾告诉过他,新任江都刺史是个有大本领的人,也是个要做大事的人——

他几乎从未听太傅这样夸赞过谁,但彼时他却仍未想过,彼“大事”竟是此“大事”。

本领的确够大,要做的事也的确够大……

王长史估摸着,他若胆敢临阵脱逃,来日再见太傅,太傅怕是要拿书砸他的……哎,来都来了,就跟着干吧!

再者,凡入官场者,又有哪个不是心怀抱负呢?

而经过这一路而来的相处和共事,王长史已经很久没再想起太傅当初对常岁宁的夸赞和肯定之言了——

这样一个人以如此模样立于万人之前,她早已不再需要任何人来为她的能力和德行“作保”了。

王岳也紧跟着跪伏下去,抬起头来。

望山先生的姿态固然没有那么端正,却更显真情实感。

更不必谈那微红的眼角,和微颤的声音:“……大人此言,岂非轻视我等追随大人之心?望山本无大才,承蒙大人抬举错爱,才有今时造化……”

王岳尽量使声音听起来郑重一些,但他实在太过感性,情绪轻易收不住,竟要泣不成声:“只要大人不弃,王岳必当誓死追随大人脚步!以此愚钝之身,为大人尽绵薄之力,替大人牵马拽蹬……任凭大人差遣!”

骆泽看在眼中,猛地回神,上前跪身下来,施礼道:“……小子也愿跟从大人谋事!”

“……”骆观临看着突然上前,甚至连个眉眼招呼都没同自己打上一下的儿子。

察觉到父亲视线,骆泽却跪得依旧板正。

若事后叫祖母知晓他未有及时站出来表态,怕是要将逐出家门的!

至于父亲……不管了,祖母说过,父亲的想法多数不正常,也不重要。

这句话在心底落音的一瞬,骆泽余光内却见那道藏青色的身影站了起来,走到了他旁侧,撩起衣袍,竟与他一同跪了下去。

骆泽愣住,转脸看向神态一丝不苟的父亲。

这是他第一次见父亲跪常节使……

父亲性情执拗顽固,且心中一直认为女子不堪大任……若非真正发自内心认同,绝不可能甘心跪拜。

骆泽心如擂鼓,莫名地,眼眶就蓦地一酸。

这酸涩并非是觉得父亲委屈了自身,做出了退而求其次的决定,而是他真正为父亲感到高兴……父亲到底是等到了,等到了真正值得甘心追随的明主。

他不晓得父亲内心有过多少挣扎,但是能让父亲抛却心底最大的成见……是否足以说明,父亲经历了一场撼天动地的折服?

骆泽眼中不禁泛起泪光。

骆观临跪在那里,抬手深深一礼,并未多言一字。

常岁宁已自书案后起身。

姚冉见到那一缕朱红袍角在自己面前停留,而后,一双手托扶起了她的手臂。

姚冉随之缓缓起身。

面前响起少女似带上了一丝笑意的声音:“蒙诸君信任,我今日便斗胆邀诸位与我一同共谋大业,共扶此将倾之厦,共定此动荡乾坤——”

待众人一同起身时,常岁宁看向他们:“前路生死难料,我不敢允诺生死成败,但我与诸位保证,必不辜负诸位今日相托。”

言毕,说话之人抬手施礼,宽大衣袖垂落,遮去了半张面孔,但那双眉眼间却好似自成天地乾坤之气。

她的声音始终平静,未见抑扬顿挫的誓言,也未曾有歃血为盟的举动,只一句【必不负相托】,落在众人心头,却比任何激荡言行都来得更加牢固厚重。

姚冉等人无不抬手还礼,深深拜下。

书房外,一阵大风拂过池面,掠起一池波澜之后,即呼啸着卷向天边。

夜幕苍茫,风云涌动,星子时而隐匿无踪,唯一轮圆月静悬天幕,任风云如何搅动,它亦只依照它的岁时月令而行。

直到东方见蓝,银月渐隐去时,即有朝阳刺穿云层,照破江河山川。

自江都往西北而望,可见地貌渐起伏陡峭。

皇帝的诏令经快马奔驰行过这些起伏之地,很快也相继传入了西北各道。

陇右道节度使和负责关内道的朔方节度使,先后接到诏令后,私下见了一面。

此二道节度使分别驻守于玉门关内外,负责北境防御,此刻陇右道节度使愁眉不展:“……北狄随时可能再犯,此时让你我入京,军心怎么办?难道要将这偌大的北境全交由崔大都督一人吗!”

朔方节度使坐在椅中,攥紧了拳,最终却是一声叹息:“如今这大盛,还有天子不疑之人吗。”

他们在此驻守北境国门多年,哪怕这些年来他们向朝廷所请,屡屡被敷衍搪塞,却也未曾想过放弃自己的职责——正因熟知戍边事务,时刻直面北狄这头凶兽,他们才更清楚,一旦国门失守,将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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