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水思源(163)
“父君……你怎么了?”宇文思源近乎慌乱得扑到宇文涟的身边握起他的手,早上还温暖干燥的双手如今却冰冷湿滑,指尖上满是血痕,掌心处粘稠的血液不断流出,显然是方才用力过度而伤到的。
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宇文涟费力的张开了眼睛,却双眼朦胧,只能看见一片明黄在他眼前晃动。
是皇儿……她还是来了……他本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
“皇儿……孩子……啊……”宇文涟本想说些什么,突然一阵剧痛却从下 体传来,他闭上双眼,大口的喘着气,握住她的手已使不出什么力气,只能勉强的搭在她的手上,冷汗从他苍白的脸颊流过,早已打湿了鬓发。
宇文思源用双手将他冰冷的手包住,轻轻地在他手背上吻了一下,不让他伤到自己。转头向下看去,他下 体的那道线已经裂开,洁白的床单满是血迹。血渍的外层甚至已经渐渐干涸,变成了黑红的颜色,宇文思源倒吸了口气,全身发寒。怎么……会流真么多血?
“徐太医,这是怎么回事?”宇文思源惊恐的问,即使她并不懂得这些也能从这宫中紧绷的气氛中察觉到不妥。只是……原本明明说过问题并不大的呀!如今这又是什么状况。
“陛下,帝君殿下在怀孕早期伤了元气,致使如今气血虚弱,不过几个时辰,殿下便气力衰竭……几经晕厥……虽然用了药石……却仍不见起色……怕是难以将胎儿分娩出来……臣力微薄,还请陛下责罚。”徐太医跪在了地上,身体瑟瑟发抖,若帝君殿下真有个差错,只怕他的性命也难保了。早先情形并没有这么坏,开始他还比较乐观……只是谁想到……
“你跪着做什么!快些……快些想办法啊!”宇文思源心中悲愤,虽然知道她这不过是迁怒,于事情没有半点助益,却仍然控制不了自己。
“是……是……”徐太医从地上趴了起来,用手按压着宇文涟的腹部期望能够起些效果,却只给他带来了更多的痛苦。
“父君……没事的……没事的”宇文思源心痛万分,许是怕她担忧,自察觉她进来后父君的呻吟声便小了许多,闷闷的呻吟声像是重锤,每一声都狠狠地打在了她的心上。宇文思源用阔袖将他额间的湿汗擦去,口中喃喃地不断重复着那三个字,仿佛如此就真的可以安心一般。
“谷雨……”宇文涟实在没有多少气力,他偏过头向谷雨的方向望去,低低地喊了声,希望谷雨能将他想做的事情解释给宇文思源听。
“陛下,还请陛下回避,如今帝君殿下的状况已经拖不得了。”谷雨握紧手中的剪刀,对宇文思源说道,心中着实不忍。
“你……你要对父君做什么?”宇文思源盯着他手中的剪刀,那不过是一把寻常的剪刀,并不十分锋利却足以将人的皮肤粗暴的剪开,她隐约能猜到他要做什么,只是……这怎么行?
“陛下,帝君殿下已经无力将胎儿分娩,如今唯有将帝君殿下的腹部剖开,如此,或许可以让殿下腹中的胎儿成活。否则只能落得一尸两命的结果。”谷雨如实禀报,帝君殿下年纪毕竟大了,生育对他来说本就危险,何况在怀胎早期伤了元气,虽然尽心调理但仍旧不足。如今他顺产成功的几率不足两成,或许将胎儿从腹中直接取出才是最稳妥的办法。至少……可以保得了孩子。
谷雨说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看着那个浑身汗湿,脸色青白却平添了几分脆弱,美得风华绝代、我见犹怜的男人,感叹之中似乎还有几分窃喜,若是……若是帝君殿下去了的话,那么墨烟他可还能……谷雨猛然被心中的杂念惊醒,挥去心中这不该有的卑劣想法,等待皇帝的决定。
宇文思源惊恐的摇了摇头,在这没有抗生素、灭菌药的年代里,实行剖腹无异于送死,况且,听谷雨的口气,不难判断出他根本没有考虑过实行剖腹产父君还有存活的可能。早知如此她宁愿不要什么孩子!
继承人什么的……她根本就不需要,她只要他……只想要他而已……
“皇儿……乖……听话……”宇文涟张开干涩的双唇,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下 体的疼痛几乎磨尽了宇文涟身上的全部气力,他声音低哑,用尽力气却不能将她的手紧握,泪水打湿了他的睫毛,从他的眼角滑落,蜿蜒汇入他早已汗湿的鬓角。
他多想一直伴着她,可是现在他已经使不上半点力气,若不将腹中的胎儿取出,只会让他们结合的见证也在这个世界上消失。这是他盼了许久的孩子啊……有着他和她的血脉,倾注了他和她的期盼……对于他来说,那是除了她意外最完美的造物……
他知道,皇儿还年轻……他知道,身为帝王的她不会缺少陪伴……他知道,心中的伤痛总会随着时光的推移慢慢淡化直至消失……那么……至少……至少要留下他们相爱的结晶……
皇儿……
以后……谁会依偎在她的身边,谁会得到她的宠爱?想到有一天她的爱恋会倾洒在别人身上,宇文涟心如刀绞,甚至超越了身体的痛苦。
“不……不要……”宇文思源脱力的靠在床边,声音并不大,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别人听。她不要……他怎么可以离开她?他们……他们怎么可能分离?他们不是应该一起慢慢变老,老到牙齿脱落,一起数对方头上的白发,脸上的皱纹……他怎么现在就放开她?在她还没有享受几天幸福的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