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建造者似乎深谙大陆的古典美学，用白骨做框架，血肉为装饰，将那些肉块切割后又拼合，内外均进行了细致的雕刻。将肌肉当成了石材的底色，将筋膜和油脂看成是网纹状的原石纹路，整座教堂看起来华美又怪诞。

形制和尤莉莉曾经见到过的那座极其类似，不过看起来要精致得多。

巡夜人不走了，它终于舍得张口回答尤莉莉之前的疑问：“我们曾经在这里见过一面。”

尤莉莉很确定自己从未到达过这样的地方。如果没去过失落之泉，她可能还会对自己的记忆不甚自信，但去过之后。她，尤莉莉，一点儿失落的记忆都没有，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大大小小所有事情都记得一清二楚。

——没有，绝对没来过，也不可能见过面。

现在她开始怀疑这个巡夜人可能脑子不好。说不定这家伙默不作声带路走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说这一句话，让她见一见这个曾经见过面的场所？

尤莉莉：有点怜爱。

她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又问了一句：“那圆盘呢？我身上的残破圆盘，怎么又和你是老熟人了？”

提灯人这次沉默地更久了。它换了一个方向，准备继续出发。

总感觉又是一个她没见过，但提灯人自认为她应该很熟悉的地方。

尤莉莉扯住它，感觉像抓住了一团雾气，提灯人的左手消失了。它扭过头，似乎在疑惑尤莉莉为什么突然攻击它。

远处又传来飘忽的笑声。

她猛地抬头，朝着笑声传来的方向，投掷出一道闪光术。

是一个没有头的女妖。闪光术恰好命中了那颗在半空中飘荡飞舞的头颅，它很快熄灭了，就像女妖的笑声那样。

尤莉莉目瞪口呆：“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在原地等待了几秒，笑声和轻灵的话语声没有再响起。等她再次朝着那个方向抛掷闪光术的时候，女妖，飞头，全部都消失了。

提灯人还等在原地。它很高，按照尤莉莉的目测，大概有三米。此时那些雾气正从地面上，慢慢地缠绕到停下来等待的提灯人身上，它消失的左手以一种非常缓慢的速度修复着。

“算了，刚刚的疑问不重要。我更想要找特殊魔法结晶，您带我去它所在的位置吧。”尤莉莉开门见山。

＊

在那群红眼老鼠消失的下一秒，奎卡城地下的某个下水道传来了响亮的咒骂声。

“该死的，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破坏了我的布置！？”

这个鼠人气愤得一连啃噬了三条街道的下水道主管，才慢慢冷静下来。

“我早该知道游荡者不靠谱！”它将弹珠含进嘴里，决定亲自去第九大街看一看。

井盖剧烈地晃荡着，被猛然间喷出的腥臭污水顶开。这些污水不断喷涌着，很快蔓延了大半个街道。

宿醉的佣兵脚下一滑，整个栽进了污浊的废水中，飘荡而来的蟑螂尸体正好冲进了他大张的嘴里。

“喔！狗屎！”睡眼惺忪的佣兵一下子跳了起来，然而污水仍在不断蔓延，他干呕着，试图将滑进喉咙里的恶心东西吐出来。这是一个倒霉的，平衡能力一般的家伙。早在撑地站起的时候，他就无可避免地沾了两手脏污，因此不敢抠喉咙直接催吐。

与此同时，他还不得不手脚胡乱挥舞，在各种尸体和垃圾间跳踢踏舞，以此来维持自己的身体平衡。

“嘿！这里！”一旁已经站稳了同伴拉了他一把。

“谢谢——呕！”这个可怜的家伙羞愧得满脸通红，他急匆匆地和同伴告别，决定回旅店里好好洗漱一番。

在离开的时候，他又脚下一滑。一瘸一拐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同伴的视线中。

“真的太倒霉了，难怪大家总称他为厄运缠身的汤姆。”同伴摇了摇头。

一块格外扁平，被踩了半个脚印的淤泥，顺着污水飘到了酒馆门口。

“暮色酒馆？”淤泥哼笑了一声，在污水猛地涨起来时，非常自然地从门缝间冲刷了进来，它滚落台阶，又恰好落进了活板门后的门洞里。

一位酒保抬头看了一眼，喃喃自语：“等店长来了，得告诉他大门需要维修了，有缝隙很容易进老鼠。”

他从角落里找到了拖布，将地面上的污渍擦干净，用它们做了一个暂时的污水封堵。

“怎么感觉第五、第六街区也老是出现污水溢出的事情？上个月不是刚检查过所有的地下管道吗？”另一位酒保也感到非常疑惑。

不过，他们很快就放下了疑问，开始专心做一些开业前的准备。

＊

两个小时后，尤莉莉站在一座新的血肉教堂前。

与上一座不同，这座教堂微微有些焦黑，就像是建造完毕后，又经历了一场大火炙烤。地上蜿蜒着凝固的油脂，散发着奇异的，又香又臭的气味。

尤莉莉：啊，忽略气味，看起来其实蛮可口的。

她很快将这个恐怖的想法从脑海中划去，仰头看向教堂的尖顶。

几乎在看到尖顶上镶嵌的那枚红黑色水晶的瞬间，尤莉莉就知道了。这就是她此行的目标。

不过理论上来说，奇遇的结局还会有奖励？

浮空术也被削弱了，尤莉莉穿过焦脆的教堂外部，慢慢地爬到了顶端。

站在这个高度，她终于能够俯视巡夜人了。尤莉莉抬手施法，用削弱了的法师之手，将灾厄水晶摄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