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都以为朕会亡国(69)
在世人眼中,这位少年皇帝审时度势,韬光韫玉,以一介傀儡之身,收拢私库,设计除奸;还顺势收复了京城禁军兵权,以祈雨祭祀赢得全城百姓民心,假以时日,定会成就一代明君盛世。
而郦黎在众朝臣心中的形象,恐怕也变成了心智老成、隐忍果决的年轻帝王,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还自带天佑光环。
可霍琮凝神注视着怀中少年那微微张开、形状漂亮的唇瓣,和其中一点若隐若现的粉红舌尖时,满脑子想着的,却都是以下犯上的糟糕念头。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
——不可以。
——至少是现在,今天,暂时不可以。
霍琮放在身侧的手指痉挛地抽动了一下。
最后不得已,他开始在脑海里默背《孙子兵法》。
正当他背到一半时,寂静黑夜里,忽然响起模糊的梦呓声:“等下护士来换药的时候,记得喊我……”
霍琮搂着他的手微微一紧。
过了一会儿,郦黎又哝哝道:“手术……会好的,你别怕……”
虽然嘴上说着安慰的话,他说梦话的时候,眼角却渐渐湿润了,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霍琮微微一怔。
他本以为郦黎已经忘记了那段记忆,还在想着,忘记了也好。
反正也不是多么美好的回忆。
“睡一觉,就好了……不疼……”
霍琮静静望着窗外的婆娑月影,时隔多年,终于有机会,说出了这句上辈子没机会说出的话。
“嗯,一点儿也不疼。”
他低下头,牵着郦黎的手,含住少年的唇,很细致地描摹着饱满的唇形,再缓慢地深入,一点一点地填满。
比触碰一朵盛开的蒲公英还要轻柔。
郦黎微蹙着眉头,似乎是呼吸困难,纤长睫毛颤抖着,渐渐又露出了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神情。
但和之前惹人怜惜的脆弱完全不一样,反倒勾起了霍琮心底潜藏最深的恣睢欲.念。
他用尽了全部的自制力,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霍琮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耐心等待着下一次天明的到来。
他该离开了。
但在临出门前,他脱下了自己贴身的金丝软甲,放在了床上。
霍琮最后看了一眼床上仍熟睡的郦黎,转身时,还带着些许温存柔和的神情,瞬间恢复了往日的冷肃沉静。
他推开寝宫大门,抬手冲想要禀报的季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等快步走出一段路后,才沉声问道:
“卢弦到哪里了?”
季默回禀道:
“目前大军距离京城,已不足十五里。”
*
郦黎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他坠入了无边深海,一只巨大的漆黑章鱼慢吞吞地游过来,缠住了他的手脚,还将他紧紧包裹在怀里,像玩具一样用力挤压、揉弄。
他奋力挣扎,想要逃离束缚,却听那章鱼咧开嘴巴,发出了浑厚低沉的声音——
它说:兄弟,你好香啊……
救命啊啊啊啊!!
昨晚的一幕幕像闪电划过脑海,吓得郦黎瞬间从梦中惊醒。
他像触电一样从床上弹坐起来,后背顷刻间被冷汗浸湿。
等反应过来自己梦到了什么之后,郦黎顿时脸色铁青:这都是什么见鬼的噩梦?!
都怪霍琮——
他下意识朝身旁的位置看去,却只看到了空荡荡的床铺,原本充斥着怒火的心霎时一空。
枕头上放着一件金丝软甲,郦黎抿着唇,伸手摸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上面还残留着一点余温。
“他人呢?”
郦黎抬头问安竹。
“陛下,霍大人天未亮便离开了,”安竹回禀道,“奴婢问他要不要用早膳,但霍大人说不必,临走前只喝了一杯浓茶提神。”
“早上空腹喝浓茶伤胃……”
郦黎下意识皱起眉毛。
但等说出口,他又紧紧闭上了嘴巴。
这人昨晚还在把他当块肉惦记,自己倒好,居然还关心起他早饭吃什么了?
郦黎都忍不住想骂自己了——郦黎啊郦黎,你也太没出息了吧!
可他也知道,这么多年亲密相处养成的习惯,绝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得了的。
想到通王的二十万军队,郦黎沉默盯着那件金丝软甲,犹豫了半天,还是伸出了手。
入手的手感凉滑,而且神奇的是,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甚至可以称得上轻薄,即使夏天穿,应该也不会多么沉重闷热。
绝对是件宝贝。
可自己又不需要上战场,郦黎有些责怪地想,这种好东西,霍琮为什么不自己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