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佛不渡癫公(189)
京城小雪,簌簌如琼,有红梅绽放、茶花展颜、玛瑙冬眠、炊烟袅袅,家中一切安好。
另有大厨卫老尽心周到,令我日渐丰腴,可做院中雪人,候你折回江州茶花,替我簪花,融雪投怀。
两地隔了山水,不妨共沐日月,只是天寒地冻,道路难行,望万事小心,平安归家。
驰兰静候。”
——几日前,一缕头发压着这封家书,送到傅濯枝手中。
月亮中再次出现一抹身影,是躺在躺椅上看书的檀韫,他翻过一页,拿书签放好,又拿起小几上的朱砂笔,快速地记下几个字,对着书静静地思索片刻,才搁笔翻到下一页。
檀韫睡前有看书的习惯,或许是因为他时常处理公务至深夜,因此睡前不翻书握笔动动脑子都睡不着似的。
他看书的时候总是很认真的,少许时候也会走神发呆,对着书面魂飞天外,傅濯枝总喜欢在他呆愣愣的时候盯着他瞧,直到把檀韫盯得回神了。
他们已经做过了最亲密的事情,彼此坦诚相待,深而重地触碰,可檀韫还是很喜欢害羞。每当他回过神来对上傅濯枝含笑的目光,就会笑着偏过头去,过了两息又偏回来或是自以为不动声色地挑起眼尾偷偷瞅着傅濯枝,耳朵像瓣粉白山茶,漂亮得不像话。
傅濯枝经常想把檀韫吃掉,但他只敢在夜晚坦诚自己的贪婪和凶狠,因为彼时檀韫被他禁锢在怀里,无处可逃。
月亮上的人影放下书卷,起身伸了个懒腰,上床就寝了。傅濯枝看见他恬淡的睡颜,亲吻他眉间的红痣。
“主子,你的表情好瘆人……”傅一声看一眼傅濯枝,又看一眼高高在上的月亮,捂着嘴惊恐地出声,“您是不是想吃月亮了?!”
“是的。”傅濯枝转头,像看傻子那样看他,“你是我最忠心的下属吗?”
“当然!”傅一声双手下垂放在腿边,昂首挺胸,语气坚定。
“是你向我证明忠心的时候了。”傅濯枝在傅一声“您尽管吩咐哪怕您要天上的月亮我都帮您摘下来”的虔诚目光中微微一笑,“我想吃月亮,你帮我把它摘下来。”
“……”
傅一声沉默一瞬,吞了口唾沫,更加虔诚地说:“是这样的呢,主子。我今年年纪也不小了,年老眼花有点扛不动刀了,不如主子您放我回乡颐养天年吧,好吗?”
傅濯枝冷漠地说:“你的忠心实在灵活呢。”
“是主子要求太高,我等凡人无力企及呢。”傅一声乖巧地低下失落的脑袋。
傅濯枝哼了一声,侧腰抬腿从船头跳了下来,将那一缕头发放进袖袋,悠悠地说:“何必回乡?你待我忠心,我也要回报你,刚好长公主几次三番对我说‘你家一声很是俊朗,不知可否割爱’,想来是十分喜欢你的……”
他偏头看了眼泫然欲泣的傅一声,温柔地说:“等回到京城,我就忍痛割爱,备好嫁妆、八人大轿地把你抬入公主府,让你富贵悠闲地过一辈子。”
傅一声恨不得跪下,“不要啊!不要啊主子……”
“我们一声聪明,哪怕公主府佳丽三千,想必你也能如鱼得水,成功霸占‘最得宠男宠’的佳名,给世子府争气。”傅濯枝拍拍傅一声脆弱易碎的肩膀,温和地对喜极而泣的傅一声鼓励一笑,收手进入雕花小门。
傅一声快步跟上,被门风扇了一脸,差点被撞扁鼻子,“嗷——”
“嗷——”
是观一屁股摔在雪里,就地滑出去一段距离,差点把前头的薛萦铲飞,一群人如鸟散。
“嘿!”好在薛萦矫健地躲开了,捂着心口说,“我这一摔,老骨头都碎成肉渣了,只能拿扫帚来把我扫走了!”
尚柳来把是观扶起来,替他拍了拍屁/股,说:“年纪轻轻的,走路这么不稳当?”
是观嘿嘿一笑,和薛萦道歉,薛萦笑着摆手。
檀韫和皇帝从假山后的暖洞中看完熏开的牡丹花出来,看了眼狼狈憨笑的是观,说:“回去换身干净衣裳再来。”
“慢点走,”皇帝笑着说,“别又摔个跟头。”
众人都轻声笑起来,是观挠了挠头,恭敬地行礼,转身走了,许是怕自己再摔一屁股,那步伐活像个做贼的。
皇帝摇了摇头,转身向前走,说:“转眼就过去一个来月了,算算时辰,鹤宵这个月也该回来了吧?”
“已经在路上了,他们最先走了一段水路,可后头有些地儿开始下雪,水路就不好走了。”檀韫说。
“冬日就是赶路难。”皇帝说,“好在这次去的是鹤宵,你派那群老菜梆子去,年后都不一定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