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回傢吧。”她慘白地笑著，“咱們今天還沒有喂零小花。”

殳柏站在她面前，沒有表情。

“許盼寶，我們要去城裡治病。”

小知青（6）

殳柏請瞭護工看著許盼寶在醫院裡等著她。

她回到瞭越嶺埠, 把傢裡的東西能賣的都賣瞭，賣不瞭的也拆幹凈，收拾瞭兩個大包。

“汪汪——嗚——”

零小花繞在她身邊轉來轉去, 用尾巴勾她的腳踝, 不知道為什麼她要收拾東西，急得團團轉。

一雙水汪汪的小狗眼睛盯著她，吐舌頭舔舔她的手。

“乖。”殳柏看著它，把它一把撈起來掛在手臂上，另一隻手拿著一窩大瞭不少長出翎羽的鴨子。

傢裡通共就這些活物, 她帶不走的, 也不想賣掉。

零小花和小鴨子都不是貨物, 她不會把它們賣出去，不會讓它們受人宰割。

殳柏左思右想想到瞭李傑, 她想讓李傑幫忙寄養一段時間，所以收拾好以後帶上錢去找他。

路上卻先碰到瞭江流。

“阿柏，你這是做什麼？”江流站在她面前，擔心地皺起眉，“我聽一個知青說你和許知青昨晚沒回來, 是發生什麼瞭嗎？”

殳柏定定看他一會兒, “你喜歡狗嗎？”

“我……還行吧。”

他磕絆瞭一下才說道，“怎麼瞭？”

江流看見她抱著零小花, 心裡隱約有些猜測, “你要出遠門兒？”

“嗯。”她應聲, 把鴨子先倒扣在地上，拎著零小花的前肢抱起來, “小花很乖，吃野塘裡的魚或者骨頭就行。”

“我幫你養著嗎？”江流不好意思起來, “當然好……”

“我會給你錢。”

她表情認真，“你要好好照顧小花，它特別乖。”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要去哪兒呢？”江流接過來零小花，看見它眼睛裡泛著水光，細細掙紮著。

他擡眼看見不遠處屬於殳柏的小院子。

那裡的院墻很矮，他能看見空蕩瞭不少，就像是要搬傢瞭。

殳柏很少出門，去鎮上也是第一次。

是什麼讓她不得不走出越嶺埠，是什麼讓她不得不把零小花轉養。

“盼寶生病瞭，我要帶她去看病。”

殳柏收拾起鴨子，繞過他，走在田埂上，微微轉頭說瞭一聲：“謝謝。”

江流就看著她的背影慢慢變小，一回頭就是清貧空落落的小院，他忍不住大喊道：“她才來瞭半個月！”

值得嗎？

一個明明沒人在意的知青。

半個月傢裡連一封信一分錢都沒有寄給過她。

這樣的人值得殳柏背井離鄉，丟下一切帶她去看病？

不得不走遠，肯定是重癥。

她哪來的錢？

是不是還要為瞭她做更多？

真的值得嗎？

“值得。”

她隔著很遠回頭瞭，還是一張鮮少有表情的臉，風吹過來長睫微微顫動一下，薄唇微啓，做出兩個字的口型。

【世界上哪有那麼多權衡利弊。】

0711說：【畏首畏尾才會失去更多。】

殳柏把鴨子還給幺娃的姥姥，老太太抓著她的手問怎瞭，她搖搖頭，又掏出兩塊錢放她手裡，“大奶奶，你幫我養著吧。”

最後一次回院子裡收拾東西，背上行囊，鎖上小門，她看看地裡的菜，什麼也沒做，先回到衛生所。

找大隊長向上批瞭公文，還有五十塊補助。

加上存款和賣東賣西湊起來，統共八十三塊六毛五。這是她的救命錢。

許盼寶生病太嚴重瞭，是癌癥，意味著昂貴的醫療費用和高超的現階段沒有的醫療技術。

李建寶問瞭殳柏很多次：“你要帶著她去看病？她傢裡人都不管她。”

殳柏說：“我管。”

怎麼能不管。

許盼寶躺在病床上疼的整夜整夜睡不著，眼淚滴在枕頭上，醫生給開的止疼藥劑量很小，她依賴性強，還有戒斷反應。

殳柏半夜起來一摸，枕頭和被子全濕瞭，她把自己的被子和她的換一下，靠在沙發上睡覺。

時間就是生命。

許盼寶氣哭著罵殳柏：“你走開！誰要你給我看病？！你以為我會感激你嗎？！滾開！”

她瘦瞭很多，因為吃不下飯所以隻能打點滴，發根脆弱的枯黃，眼睛也凹陷下去。

“姐。”

殳柏叫她，“我不想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