註定不能留後的帝王，那……

就在衆人放肆暢想之時，薑東又是一盆冷水潑下：“誰知道她是不能，還是不願？嘴上說的再好聽，梁人終究是梁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她又是女子，真給那北梁人誕下一子半女，將來必定後患無窮。濃情蜜意，恩愛有加？哼。要真如此，她還能親自設局送那一批梁人歸西，可見心腸之毒辣，遠非我等能及。”

經他這麼一提醒，所有暢想戛然而止，燭光忽明忽滅，映出一張張深感忌憚的老臉。

“嘶。就沒見過這麼狠的女人。”

“事到如今瞭，你們還隻拿她當個女人？”薑東環視衆人，又冷笑一聲：“她自即位以來，從凡事都隻能仰仗湯法到如今，天大的事，也能說一不二的地步，隻用瞭多少年？想當初，先帝爺也曾有如此雄心壯志，他可做到瞭？怪不得如今被她步步緊逼到這般地步，就是因為你們這些年，始終不肯正視她為皇為君的能耐！輕敵！”

被他視線掃過的人裡，有幾個不自在地移開目光。

“能不能生的，等她再立一位皇夫以後，不就知道瞭？”眼看著盟友們將自己要說的話打斷以後，又說起瞭相去甚遠的東西，甚至一再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他不得不微沉著臉，把衆人的思緒拉瞭回來。“總不能真的什麼都不做。這一回的皇夫，無所謂是誰傢子嗣，但一定要會哄人，也要會看眼色，最好能幫咱們攏住陛下的心。要實在攏不住……”

他頓瞭頓，待衆人都忍不住向他看來時，才慢悠悠地說：“至少也能幫咱們弄清楚，陛下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她是隻想大權獨攬，讓我等徹底順服，還是……想對我等，徹底趕盡殺絕。若是後者，諸位，老祖宗的遺命，都還記得清楚吧？”

他最後一句話說得極輕，可在場所有人都清楚地感受到瞭他話裡的寒意。

衆人你看我，我瞧你，目光遊移多時，紛紛下定決心。

“無論如何，傢族至上。她要真不留情面，想對咱們趕盡殺絕，咱們自然不能坐以待斃。”

……

“再立皇夫？朕的皇夫離世不到半年，他還是為瞭救朕而死，朕怎能這麼快將他拋諸腦後？”

朝會上，裴顯為首的幾名大臣聯名上書，請求她盡早再娶一位皇夫，能照顧她衣食起居的同時，也為瞭……

“陛下與先皇夫之情，感天動地。臣等也明白，世人皆贊許女子為亡夫守節，而非再嫁。可是陛下，您畢竟是一國之君，您肩上所扛，是我大越的江山社稷。您身邊需要人照顧，大越也需要一位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以安萬民之心吶。想來天下百姓一定能理解您，若皇夫泉下有知，也會理解您的。”

鐘離婉才懶得與他扯皮，態度堅決：“此事容後再議，不許再提。”

隨後不容置疑地提起另外的政事。

不期然又有人說起瞭新繼承法相關之事，鐘離婉笑著接瞭一句：“聽聞有些愛卿至今無法理解朕推行新繼承法的良苦用心？哎，看來世上隻有母親，才能對自己所生的孩子，徹底一視同仁瞭。畢竟都是自己腹中爬出來的。一母同胞，比同父異母的，就是要更親厚。”

說著，還若有所思地拍瞭拍自己的小腹。

底下的裴顯及其黨羽瞬間臉色一凝，再沒有多做糾纏。

等下瞭朝，她照例沐浴更衣，用完膳，再回到宣政殿中時，周文、湯法、孔芙，早已恭候多時。

“這批老狐貍，勸朕再立皇夫是假，試探朕的底線為真。想要一位繼承人是假，往後宮安插眼線人手才是真。”她不客氣地說：“朕到底是對他們過於客氣瞭，竟想故技重施，再度憑借婚事，孩子來拿捏朕。”

“往好處想，還不是由於陛下過於強勢，除瞭婚事，世傢們再找不到其他能夠拿捏陛下的地方瞭。”孔芙柔聲勸慰。

“再往好處想，還不是由於眼下的後宮猶如鐵通一般，叫他們根本伸不進爪子，他們才不得不新瓶裝舊酒，用上瞭老法子？”湯法也緊隨其後，笑著勸說。

“何況陛下說的最後一句實在是妙。”周文絕不會忘記那最精彩的畫面：“哪怕陛下真就如他所願再婚，往後多子多福，也不妨礙眼下讓新繼承法持續推行。”

鐘離婉聽得一笑：“確實如此。”

向來看重禮儀規矩的世傢這回是真的急瞭。

哪怕她是皇帝，沒必要同普通女子一般，被男人要求從一而終——要是她膝下已有一男半女，那或許朝臣們還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既然沒有，那所有人，包括最迂腐的酸儒禦史，也隻能捏著鼻子求她再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