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婉作為當事人，又是親手瞭結張皇後性命的兇手，能忘記那一晚發生的事？

她若真的在乎，也害怕被影響，便不會有這一紙詔書瞭。

王玉成終於明白過來, 懊惱地抱著頭, 蹲下身，痛苦地問：“難道就一點辦法都沒有瞭？”

“等。”王陽雲沉聲說：“這是我們此時此刻唯一能做的事。風水輪流轉, 今日到她鐘離婉，焉知明日不會到旁人？先活下去，哪怕要對那女人奴顏卑膝都無所謂。先活下去，等那樣的機會出現。”

等到合適的機會出現瞭，他們所知道的這則消息，才能成為刺向鐘離婉的一把利刃。

王玉成無奈點頭。

似乎也隻有如此瞭。

他離開以後，王陽雲又低聲吩咐管傢，去辦瞭件事。

不過片刻，一人無聲無息地進瞭書房。

是相貌平平、面容冷淡，總被王玉成嫌棄不解風情的兒媳葉珊。

“算爹求你。”書房裡，王陽雲難得低聲下氣：“替我王傢，保住這條血脈……”

——

縱橫一時的十萬西北大軍正式解散，所有千夫長以下職位，領瞭遣散銀後，徑自歸傢。

王傢父子也在五天後準時攜同傢眷準時啓程，前往金陵述職，並等候女帝新的調遣。

然而天不從人願，王傢人過河不久，在一座名為玉上峰的陡峭山峰上，因雨天路滑，山體傾塌，一傢人都葬身山澗，隻尋回部分屍骨。

“半個活口也無？”朝堂上，鐘離婉得知此事，不禁問。

來使答：“陪同的十六名護衛、八名丫鬟、一名乳娘，並將軍與將軍夫人，兩位姨娘、王公子與其夫人並四位侍妾，還有三個月大的小公子，屍首俱已找到，無一活口。且所有人死狀相差無幾，要麼被山石砸死，要麼跌落懸崖，失血過多無治。”

好半天，鐘離婉才幽幽道：“可惜瞭。著令，懷化大將軍為我大越披肝瀝膽，無數次赴湯蹈火，勇氣可嘉，忠心更可嘉，追封其為護國大將軍，予以厚葬。”

“遵旨。”

有那識時務的連忙道：“陛下寬和仁恕，老臣佩服。”

鐘離婉莞爾一笑：“哪裡，畢竟死者為大。”

隨後便繼續說其他要緊事。

管他究竟是怎麼死的，總之死瞭就行，王陽雲父子這根紮在她喉中多年的刺，總算是拔出來瞭。

等那人回來，定要好好吃頓烤全羊不可。

她意氣風發地想。

……

“陛下，皇夫回來瞭。”

小安子欣喜來報。

鐘離婉面露驚喜之色，高興地吩咐：“叫禦膳房的人準備上菜。”

話音剛落，門口已來瞭人，頂著滿身的風雪，給這溫暖如春的永樂殿都帶來瞭一絲涼意。

鐘離婉微微擡眼，便與那人炙熱的目光撞個正著，小半月的別離，本還不覺得有什麼，但這會兒心底翻湧的喜悅，才叫人明白，何為相思。

“瞧你這風塵仆仆的樣。”她徐徐上前，溫柔地替他拂去落在肩頭的雪花：“快去洗洗。”

謝南嶽早已習慣她在衆人面前這永遠端莊持重的樣，隻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瞧瞭半天，直至在她眼中，也看到與自己一般的情意，哪怕極淡，他才心滿意足地開口：“好。”

可轉身才走兩步，忽又後悔，回頭飛快在她額間印下一個微冷的吻，趁她與其他人都未回過神來，又飛快逃開。

鐘離婉一愣。

隨即一本正經地回頭，平靜如水的目光掃瞭一遍所有隱隱激動的宮人。

她黛眉微挑，輕問：“好看麼？”

衆人如夢初醒，著急地你推我攘。

“奴婢去吩咐廚房上菜。”

“奴才給皇夫送換洗衣物去！”

“爐上還有給陛下的藥膳得看著火。”

各找各的借口逃散。

待到殿中僅剩她一人，鐘離婉才撫著額間被他吻過的地方，輕輕一笑。

任由心中甜蜜滋味發酵。

……

“人還沒死，現下在我府中地牢裡，說想要見你一面，跟你說個消息。”謝南嶽啃完一條羊腿，喝瞭一大口酒，緩緩說：“我們到的時候，確有一輛馬車打滑，半邊都在懸崖外，就是王玉成那小子的車。他也是狠毒，為瞭自己活命，踩著他那兩個妾室的背爬瞭上來。”

“王陽雲就在旁邊看著，等王玉成一爬上去，就讓手下動手，把所有去拉馬車的隨從都推瞭下去。十幾條人命，眼也不眨一下。還讓人僞裝成意外。他又拖出來兩個人，身形與他們父子一般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