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掌天下权(274)
作者:萧半雪
若要其身兼數職,晚上也負責她的安全,徹夜守衛,雖不是不可,但到底勉強瞭些。
畢竟人一天的精力就那些,哪能什麼都讓她一人做瞭。
胭脂來得正是時候。
白天人前,琉璃貼身隨侍。晚間則有胭脂護她周全。
再妥帖不過瞭。
而且胭脂這樣的性子吧……
鐘離婉若無其事地拿起邢蘭臨走前又故意落下的畫卷。
在這殿中,凡是旁人留給她的東西,甭管是什麼,沒她吩咐,伺侯的宮人都會目不斜視,也絕不伸手。
故而此物仍舊留在原地。
她躺在龍榻上,手中拿著那本畫卷,瑩如白玉般的指尖輕摩書頁,遲疑著要不要打開。
小黎正要熄滅殿中燭火,見狀便輕問:“陛下準備就寢,還是留兩盞燭火看書?”
鐘離婉微微一滯,過瞭片刻才淡淡地回:“留下兩盞,你自去歇息。”
“是。”
小黎乖巧照做,隨後便到外間軟榻上臥倒。
殿中霎時間昏暗瞭許多,更是安靜得連根針落地都能聽得分明。
鐘離婉長舒瞭一口氣,下定決心打開畫卷,一邊看,一邊在心中作出決定:
與謝南嶽大婚的那天,也讓胭脂守夜好瞭。
油鹽不進,水火不侵,雕塑一般的胭脂,是最佳人選。
她沒有撒謊,她知道夫妻敦倫為何物,很早以前就知道。
這座皇城表面上自然是金光閃閃,光芒萬丈的。
可最底下卻也是天下間最能藏污納垢之處。
身在這座皇城,誰人不想往上爬?可上頭的位置就那些個,爬上去瞭,富貴榮華一世。爬不上去,就被踩在腳下。
被踩得久瞭,又長久地求不得,心中自然扭曲,變得不可理喻。
越是明面上明令禁止的事,他們私下越是屢屢犯禁,且肆無忌憚,喪心病狂。
男女之間那檔子事,自然也不例外。
不論與誰人成婚,這事兒都是避不開的。
便是不為瞭綿延後嗣,也避不開。
但這門婚事中,她必須是主,必須為尊,於任何時候,都不能例外。
看著畫卷上的某一幕,鐘離婉暗下決心。
——
順寧七年九月初十。
正值夏末秋初,晴空萬裡,微風徐徐。
是天下人引頸期盼月餘的一天。
也是註定要載入史冊,為人人所稱道的又一天。
順寧女帝鐘離婉的大婚之日。
她即將迎娶的,不是旁人,正是前身為北梁國君,現為大越長寧王的謝南嶽。
古往今來第一任女帝娶夫。
古往今來第一回雙帝大婚。
有這樣兩位身份至高的新人,這場大婚註定與衆不同。
莊重而喜慶的雅樂中,鐘離婉一襲大紅婚服,花髻如雲,珠翠滿頭,美麗而高貴,優雅而威嚴地站在太和殿前,九十九級玉階之上。
她的皇夫謝南嶽,同樣一身大紅婚服,打馬行至梯前,循禮而下,在禮部官員面帶微笑的引導下,半跪於地,朝最頂上的鐘離婉叩拜三回。
得到鐘離婉擡手示意之後,他被獲準起身,徐徐登頂。
直至與她並肩。
走到最後三級臺階時,鐘離婉向他緩緩伸出瞭手。
柔荑如玉,塗瞭殷紅蔻丹的指尖更加美得攝人心魄。
謝南嶽微微一笑,毫不猶豫地伸手回應。
兩人雙手緊握,並肩而立。
禮部尚書恭聲道:“陛下,皇夫殿下,請跪拜天地。”
二人相視一眼,乖覺地分開。
鐘離婉居左,謝南嶽在右,二人將雙手疊放於身前,緩緩跪拜。
先前從未有過女帝納夫,是以這次大婚的所有步驟,都是禮部所有人翻閱過無數典籍,爭論無數回之後,才定下來的。
雖是夫妻,但女帝身份最高,當居左為尊,也不該用尋常新婦的團扇遮面。
謝南嶽為次,卻是皇夫,更是男人,也不好用紅蓋頭,於是仍許他打馬入宮。
不過行禮之時,許多細節,是要他自己註意的。
譬如下馬後,登梯之前,須得向女帝叩拜,以示臣服。
如今拜天地時,姿態也要比女帝更低。
待所有儀式都絲毫不錯地結束,這場史無前例的大婚落下帷幕,年邁的禮部尚書摸著這兩個月來,愈發花白的長須,長長地舒瞭口氣,露出真切的微笑,高聲宣佈:“禮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