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掌天下权(265)
作者:萧半雪
條件與第一條一致。
三,因己身之罪, 被判流放者;
此一類人不曾落入奴籍,卻因罪責過重,被至少判瞭十年以上之刑。
隻要他們願意前往北梁充當礦工,鐘離婉願意讓他們刑期減半。
二十年變十年,十年變五年,五年變兩年,如此類推。
服刑滿瞭,若想留在北梁,朝廷可分其一人十畝田,一間小屋,再按其服刑年數,一年支付兩貫錢,讓他重新開始過活。
若想重返大越,也可。總之去留隨君。
這條法令被宣讀之後,副本便被送到各地縣衙,即刻落實。
也通過順寧六年九月的官報,被昭告天下。
舉世嘩然!
無數人在看清官報上內容之後,熱淚盈眶。
有人放下一切,狂奔到傢中,告訴其他傢人這個好消息:
“爹,娘,你們看到瞭嗎,我們可以脫籍瞭!”
有人即刻拿瞭身契,盤算著何時到縣衙報名北上。
甚至還有人靈機一動,取出私房錢來,往集市走去。路過鄰裡街坊傢門口時還不忘提醒:“北梁天寒地凍,得多買幾件厚衣服來,被褥什麼
的也要新打一套!別浪費瞭銀錢,北梁人窮得很,你拿著錢去,隻怕什麼也買不著,不如在這裡把東西準備齊全瞭。”
其他人一聽,連連稱是:“還是你想的周到!”
總之喜氣洋洋,隻覺得灰暗瞭幾十年的日子,乍然敞亮瞭起來。
有人收拾收拾著東西,忽然淚如雨下,捧著殘破被褥,無聲大哭。
多少年瞭,做夢都不敢想有這樣一天!
“老祖宗,您要是再撐一年,哪怕再撐一年,您就看見瞭呀。咱們再也不是奴才瞭,咱們以後也是良民瞭。老天開眼瞭,老天開眼瞭!”
這滿懷著痛苦和解脫的吶喊感染瞭外屋的所有人。
無邊的沉默與壓抑中,不知是誰低低啜泣瞭一聲。
仿佛壓倒瞭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所有人都跟著哭瞭起來。
被陰霾長久掩蓋到麻木的心靈因冉冉高升的朝陽,心上先是出現瞭一道裂縫,隨即那裂縫越變越大,直至徹底裂開。
所有污濁粉末,都被淚水沖刷出去。
哭完以後,所有人都感受到瞭前所未有的輕松。
他們相視而笑。
許多年後,他們已在北方的大越國土上牢牢紮根,重新過上瞭體面又安寧的,為人的日子。
再想起今日,唯有一笑,並發自內心地道上一句:
“多謝陛下。”
……
俗話說一種米養百種人,同樣世代為奴,卻也不是人人都願意豁出去一切,換回原籍的。
“北梁那等地方誰愛去誰去。”樊勇剔著牙,動作粗魯地吐掉口中肉沫,一臉鄙夷:“要啥沒啥的破爛地方,去瞭就得吃苦受罪,也就那群惦記從前日子的假清高腦子犯渾想去。”
他翹著二郎腿,對屋裡一幫子婦孺指指點點:“少學點那等人的做派,腳踏實地一些,咱們如今的日子不好嗎?背靠大樹好乘涼。若非當年老子當機立斷,送樊夢那死丫頭給林傢沖喜,哪有如今這安生日子?雖是奴籍,但咱們的賣身契都在自個兒手裡攥著,林傢人又送瞭鋪子宅子,供咱們嚼用零花,出去以後,哪個不對咱們畢恭畢敬?哪個知道我們是什麼籍?放著這種自由自在,快活似神仙一樣的日子不過,跑去北梁那窮山惡水的地方喝西北風?”
他的妻子唐盼隱晦地翻瞭個白眼,自顧自地照顧孩子們吃飯,權當聽不見他那些狗屁不通的話。
倒是他新納進門的秀娘,見狀柔柔一笑:“還是爺有遠見。”
樊勇看瞭眼左邊同樣世仆出身,容貌一般,但因在主傢有些體面,從來對他不假辭色的正妻,再看一眼右邊顏色正好,對他百般殷勤,各種小意溫柔,他花大價錢買來的新妾,毫不猶豫地將後者摟瞭過來,在其臉上輕啄。
唐盼臉色更沉,幹脆抱起懷中兒子,拉瞭還在吃飯的女兒,往外走去,來個眼不見為凈。
這狗男人自從得瞭林傢賠償以後,愈發猖狂起來,儼然不知道自個兒身份瞭。
賣身契握在自己手中又如何?於朝廷而言,他仍是個奴仆,他生下的孩子,也是奴仆!
林傢賠的那些田地和房,哪一樣是給瞭田契房契的?
即便是有,上頭名字寫的可是他樊勇?
連這些都無法保證,就先學起大老爺的做派,天天出去花天酒地還不夠,連歌姬也買上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