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掌天下权(214)
作者:萧半雪
鐘離婉有些疑慮,這些年來老師對她日漸信任,二人師徒情誼也是日漸深厚,有什麼話都是當面直說的,很少再見到他這般不坦率,甚至主動岔開話題的樣子。
“老師不妨有話直說。”
湯法苦笑,這位高權重的弟子非但聰明過人,在察言觀色上,也是佼佼者。
罷瞭,索性也不是什麼不該提的:
“看過畫像,知道他是謝南嶽也就罷瞭。可在朝堂上,隔著那麼遠的距離,僅憑半張臉,陛下還是認出瞭這位故人,想來當初在民間,這位北梁新帝給陛下您,留下瞭頗為深刻的印象。”
他有些無奈地回答,甚至帶瞭一絲調侃。
登高後再沒有被人如此打趣過的鐘離婉結結實實地愣瞭一愣。
用瞭好半晌才回過味來。
“老師!”她哭笑不得:“您真的是。他那樣的人,哪怕穿著粗衣麻佈,一身氣勢也極不尋常,我又有過目不忘的能力,能認出他,不是情理之中?”
“是,情理之中,情理之中。”
湯老連忙說。
片刻後,又唉聲嘆氣:“若謝南嶽生在我大越就好瞭,七年之約眼看著就要到瞭,他要是我大越之臣,憑那一手領兵作戰的本事,也不是不能招為皇夫。”
“老師!”鐘離婉一臉無奈:“越說越不像話瞭。”
這人上瞭年紀,就是喜歡拿這些事調侃後輩。
“我不與你說瞭,我去吃師娘做的棗泥酥餅。”
她轉身就走。
倒不是因為嬌羞而不敢提這樣的人生大事,而是這院中還有那麼多禁衛軍的弓箭手嚴正以待,耳目衆多,她不想多談這等關系重大的私事。
七年之約眼看著就要到瞭,世傢已經在蠢蠢欲動,想來一出孝期,催促她成婚的折子就該像雪花一樣飄來。
成婚,生子,似是人人來這世上一遭,怎麼都避不開的選擇。
而對女子來說,限制更大。
既然避不開,與其讓世傢將婚嫁當成繩索,緊緊將她那雙才長瞭一半的羽翼束縛,甚至斬斷,不如她提前謀劃,尋個聽話的,身份過得去的,又能讓自己放心的人,放到自己身邊。
繩索依舊是繩索。
區別隻是套的不是世傢們期望的雙手,雙翼,甚至她的脖頸,而是腳踝。
這是她能做出的最大妥協,亦是她眼下能為自己爭取到的最大自由。
鐘離婉在心中嘆道。
他的軟肋
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鐘離婉並不知道重新隱入暗中, 默默保護著她的夜獨眼神複雜。
……
謝南嶽風馳電掣般趕回瞭驛站,滿頭大汗卻心急忙慌的樣子嚇呆瞭一衆兄弟。
“老大,你不是在房裡?什麼時候出去的?”
謝南嶽喘著氣, 將手中攥得皺巴巴的信件遞瞭出去,面沉如水。
“這什麼東西?老大,別為難兄弟瞭,我不識字啊。”姚紮苦著臉。
謝南嶽的眼神兇得像是要吃人,正要擡手教訓這個沒眼色的臭小子時,一旁極有眼力見的爾瑪沖上前來, 接過信件:“我來我來。”
還沒等他看完兩行,屋外已沖進來一人, 正是神色同樣慌張失措的方實。
“老大, 不好瞭, 暗線送來的消息說, 康王擁戴小王爺登基,還下瞭詔,說您早就與王陽雲裡應外合, 設計害死瞭太子殿下。”
衆人聽完, 有的還沒反應過來, 有的已經拍案而起:“胡說八道什麼呢!我們老大與太子殿下最是兄弟情深,又怎麼可能和王陽雲那狗東西裡應外合!”
而剛剛看完書信的爾瑪雖然同樣不敢相信自己所讀到的,但眼看著自傢老大似乎早已知道此事的模樣,他沉聲問:“老大,這信……”
“南越女帝給我的。”謝南嶽沉聲說:“我剛和她談完議和的事, 她就收到瞭這個消息, 議和的事也就耽擱瞭。”
由此可見,鐘離婉的手段確實高明, 早已在大梁安插瞭她的眼線,消息十分靈通。
“老大,你剛才去見南越女帝瞭?”有人登時露出一臉曖昧的模樣,卻被爾瑪沒好氣地一巴掌糊臉:
“去!都什麼時候瞭,還有心思說這些!”
教訓完不著調又不懂事的兄弟,爾瑪一臉擔心地看向自傢老大:“那咱們現在怎麼辦?”
“當然是回去瞭。”謝南嶽說:“我早說過,這個皇位是不是我的,我不在乎,但絕不能落在一些要本事沒本事,隻會以權謀私的人手上。況且我謝南嶽為大梁沖鋒陷陣這麼多年,絕不能背上一個,弒兄叛國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