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小心翼翼地走進去，眼神戒備，他們看到仙門最中心跪坐著一個衣裳破爛，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的人。

他眼神呆滯，發絲斷裂不齊，沒有光澤，像是幹枯的木絲，仙門弟子提著劍，大氣不敢喘地躲在角落裡。

溯遙知走瞭過去。

“你來瞭？”那人忽地出聲，發出破風琴般的聲音。

溯遙知不懂他在說些什麼，於是順著他的話回答道：“我來瞭。”

晏煥風深深地看瞭她一眼，眼裡是一片複雜之色，然後艱難出聲：“我就是蝴蝶。”

溯遙知看得出來，他已經到瞭強攻之弩的境界，但他好像對他就要死的這件事情很淡然。

“不，你不是。”溯遙知回道。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瞭，他不是蝴蝶，蝴蝶的氣息是瘋狂，而他的氣息是悲傷。並且她的系統並沒有提示她，隱藏任務二：尋找蝴蝶已完成，那就說明他並不是蝴蝶。

但是他和蝴蝶的關系肯定不淺。

晏煥風沒有說話，而是又露出瞭一個意味不明的微笑，然後慢慢轉頭，對那些弟子啞聲道：“告誡你們一下，要想成仙，得先學會做人。”

他的聲音細弱蚊蠅但卻震撼瞭在場所有人的心。

晏煥風又機械性地轉頭看向瞭晏鶴行，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色：“你隻是交易的籌碼，或者說是……祭品……”

溯遙知幾乎分辨不出最後兩個字是什麼字，他的聲音實在是太啞瞭，像是砂紙磨過粗糙的地面，溯遙知好半晌才分辨出來，他說的是祭品？

溯遙知心想，那麼晏鶴行不是仙門那邊派來監視她的人，而是蝴蝶那邊的人？這下更麻煩瞭，她還能放心地留他在身邊嗎？雖然他這一路走來，也確實幫助瞭他們不少……

突然，姚元明沖瞭出來，一劍便刺穿瞭晏煥風的胸膛：“小鶴，你別相信他的話，他說的都是假的。”

姚元明緊張地望向晏鶴行，晏鶴行心裡疑惑，但還是點瞭點頭。

晏煥風沒有看自己已經被刺破的胸膛，而是一眼不眨地盯著姚元明。

“師弟，想不到吧？我還有後手。”姚元明得意洋洋地笑道。

晏煥風知道自己已經無力回天，也無法舉起劍再殺一次姚元明瞭，晏煥風喉嚨裡發出“哧哧”的響聲，他已經說不出來話瞭，隻是使勁扯動著自己的嘴角，露出瞭一個極其誇張的笑容。

晏煥風微微扭動著脖頸，像是要看向什麼地方，可他竭力制止住瞭自己的動作，不能功虧一簣，這是他三千年來如一日的成果。

晏煥風眼睛突然爆發出強烈光彩，隨後，晏煥風身體突然變成瞭藍青色的蝴蝶，四散開來，蝴蝶又寸寸裂開，飄飄揚揚，像是下瞭漫天的花瓣雨。

那漫天的花瓣雨讓溯遙知想起瞭何縈死的那天，那天也是滿天的花瓣雨，不過一個是藍青色，一個是血色罷瞭。

這次，溯遙知主動看向瞭與客行，但相應的晶石卻並沒有亮起來，對應的凹槽也沒有被填上，溯遙知表情愕然，這是怎麼瞭？

……

而與此同時，在牽絲城的一處洞穴內，唐楓期待地看著從自己的身體裡面伸出來的一隻纖細的手，那隻纖細的手撕開瞭她的身體，然後走瞭出來。

如果宋月在這裡的話，她一定就能一眼看出，這是她的妹妹宋棠。

可此宋棠非彼宋棠，真正的宋棠已經死瞭，哪怕面容一模一樣，從唐楓身體裡走出來的人也永遠都不可能是宋棠。

飄在半空中的那一縷晏煥風魂魄也是知道的，可他卻覺得，隻有這樣，他內心的愧疚感才能減輕一些。他犯下的罪孽已無可饒恕，他自己也原諒不瞭自己。

“宋棠”擡腳想走出洞穴，她和努力將自己魂魄拉在地上的晏煥風相觸，重合，而又錯過，這過程不過隻用瞭幾秒時間，就像是他們的相見，一瞬即逝，可晏煥風卻感覺像是過瞭好幾個世紀。

“宋棠”走出瞭洞穴，閉著眼睛感受著陽光和清風。她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要做什麼，但她醒來的第一反應就是走出那個陰暗的洞穴，去閉眼感受這個世界，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

突然，一滴水落在瞭唐楓的眼角，唐楓怔怔地伸出手，摸向瞭自己的眼角，她感受到自己眼角濕潤的觸感，然後她攤開手，伸瞭出去，下雨瞭？

可你終究不是她，哪怕容貌依舊是記憶裡的模樣，可靈魂卻始終不是她，也對，隻有半顆靈魂，哪能完全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