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折叶一怔。

他听出了安厌的暗示，但以他的情商还真没想过门房可能会干出“私拆信件”、“扣留信件”、“向主脉禀报”这样的事。

他读的是圣贤书，从来没想过有作为门阀、世代名门望族的齐氏，竟也会有人行小人之事。

“他们…怎，怎能偷看信件？”齐折叶语无伦次，清正的脸气得通红，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无力。

“想必不只是偷看。”安厌伸手，“信是多久送来的？在身上吗？给我看看。”

齐折叶默不作声咬着下唇，把珍惜收在衣襟中的家书递给安厌。

“这信不对。”安厌伸手摩挲泛黄的信纸，凑近嗅了嗅味道，闻到一股在封闭狭窄处放久了的灰尘味儿与若有若无的酒气。

齐折叶不饮酒，家中重病的母亲和妹妹“桂娘”想必也不会。而送信的驿使哪怕在送信期间把信放在箱子里，也不会让信件有那麽多放久了的灰尘味儿，甚至是让信纸泛黄。

这恐怕不是近期的信。

可齐折叶是今日才收到这信的。

齐折叶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对，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指尖克制不住微微颤抖。

既然这封家书是许久以前的…那信中重病的母亲…岂不是一直都没得到救治？

还未及羿、年纪那样小的妹妹，在久久收不到他回信的情况下，有多绝望？多无措？

她一个人又如何操持母女两人的生活，既要照顾母亲，又要想法子给母亲买药？

安厌拽住他的手腕，像支柱一样让他醒神，“走，我陪你去找齐府门房，说不定还没到最坏的地步。”

世家

齐氏是世家大族, 在长安城的府邸建造奢华气派，连门房执守时呆的房间都很大。

安厌拉齐折叶到门房处，听见有细微的人声，就刻意避着人, 扯着齐折叶贴着墙角, 往窗边走。

“窗下窃听非君子所为，我们有理有据, 为何不直接进…唔——”齐折叶刚想反对就被安厌按住, 强行捂住了嘴。

安厌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往窗户上擡擡下巴, 做了个眼色。

看她架势都摆好了, 齐折叶神色複杂。

刚当上丞相就为他跑门房窗底下听墙角，被人发现着实不是什麽雅事。齐折叶怕暴露安厌，伤及她名声, 便也闭上了嘴，抛弃刻进脑子里的君子之道，噤声当了共犯。

里面传来了若隐若现的声音。

“信给表少爷了？”一个门房问。

另一个刚才在齐折叶回府时执守交信的门房哼了一声，“那齐折叶算什麽主子啊？用得着这麽小心？等着吧，要不了多久, 他把钱送来了, 我们兄弟几个就去醉春楼喝酒。”

“我们利用他妹妹给他的信骗他的钱, 不会被拆穿吧？出事了怎麽办？”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这可是大夫人吩咐的。”

“齐折叶不听劝, 非要和他妹妹联系，也不想想他一个过继到主脉的还对以前的家里念念不忘会不会让人看笑话。

大夫人先前特地叮嘱了让我们把信扣着。让他收不到他妹妹的信, 他妹妹自然也收不到他的回信，久而久之, 觉得自己被哥哥抛弃，自然不会再联系了。”

“那我们现在为什麽又要把信给他啊？”

“呵，实话告诉你吧，他那娘早就病死了。家里就只剩下那个妹妹。齐折叶多少也是个榜眼，还和那河关江氏的少主江宴关系好，现在那陇川安氏的家主安厌也回来了，一来就当了丞相。这不是有靠山了吗？”

另一个门房还是不太明白，“这和我们送信有什麽关系？”

“怎麽没关系？大夫人特地吩咐，每隔一段时间就拿一封信给齐折叶，让他以为他妹妹还好好在那穷乡僻壤呆着。实际上，他妹妹已经被我们抓过来了。要嫁给大夫人娘家那边的傻子侄儿。

啧啧啧，这大夫人也是真会算计。

你想想，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不就是跑不了了吗？

女子从夫，齐折叶就那一个妹妹，等那妹妹嫁了个傻子夫君受苦，他见不得妹妹那麽惨，不得求着江宴和安厌去扶持自己妹妹的夫家吗？”

“家主同意了？”

“为什麽不同意？既能加强和大夫人娘家那边的联系，又能借着这个把齐折叶拿捏在手里，攀上安厌这条路，岂不是平步青云？”

……

门房说的话，齐折叶再也听不清了。

原来，整个齐家都在骗他……都是假的…母亲死了…因为大夫人的吩咐，母亲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