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池劫(89)

作者:苍梧宾白


自前朝末年起,随着同罗、呼克延、啜罕等部族崛起壮大,北方常年安定的局势被打破,频繁遭受战火蹂躏,开始了漫长的动蕩时期。大齐开国之初,与北境各族势力此消彼长,一度将外族驱赶至极北荒漠,也曾被铁蹄踏破防线、遭遇兵临城下的危机,直到连续三代帝王在北境采取“铁壁固守”的策略,到如今才堪堪形成各方相持的局面。

所谓“铁壁”,便是指兆京以北,自西向东的雁岚、平凉、武原、汤山、建岩、奉义、固州六郡一州连成的防线,每郡设一品都督,专司统军守备。为了供应边防大军,朝廷特许七地都督就地营田募兵、“过关征税”,即商队每经一郡,便要给当地交一次税。虽说朝廷下令不得超过“三十税一”,但天高皇帝远,谁还管朝廷怎麽说?自然是层层盘剥,榨尽油水才肯善罢甘休。也只有贺兰氏那种家大业大、朝中关系过硬的豪富才有本钱去啃这块硬骨头。

闻禅道:“前路的确艰难,但这种态势不会持续太久。半个北方都是军镇,外重内轻,早晚要出事;再则人心思定,百姓也受不了这种日子。接下来的几年,北方格局势必会有大变动,我们要提前做好準备。”

这种话除非是对着极亲近信重的人,否则绝不会轻易说出口。贺兰致含笑点点头,状若无意地扫了裴如凇一眼,发现他神色镇静,好像对这种气氛和言论习以为常,丝毫不觉得讶异。

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狐疑,面上笑意分毫未改,轻巧地调侃道:“没想到大婚不到一年,驸马已深得殿下信任,真是难得。”

对于闻禅而言,裴如凇自然是知根知底,没有任何隐瞒的必要;可在贺兰致眼中,裴家长公子的名声他此前虽然也有耳闻,但公主从来没跟他提起过这个人,很难说早有交集。一个皇帝选中的驸马,凭什麽迅速博得公主的信任?里面会不会有什麽猫腻?

裴如凇高贵淡然地答道:“多谢夸奖。我与殿下一见倾心,相知相许,已经决定一辈子誓死追随殿下,表哥大可把心放回肚子里。”

“就因为你这麽说才让人不放心啊,裴公子。”贺兰致假笑道,“漂亮话谁都会说,我想殿下也不是喊几句‘生死相随’就能被轻易哄走的人吧?”

闻禅:“……”

裴如凇倒是没这麽喊过,但他上辈子是不是这麽干了,此事尚且存疑。闻禅一直怀疑裴如凇的真正死因,旁敲侧击过一两回,然而回回未语泪先流,她也不敢再招他了。

“驸马虽然来的晚了点,但是很可靠,嗯。”闻禅干咳一声,看向裴如凇,征询道,“对吧?”

裴如凇震惊地回视着她,眼神仿佛在说“你问我?”

“看来也不是那麽确定。”贺兰致哼出一声冷笑,“要不要我先回避,给二位留出空来,先把口供对準了?”

闻禅想了想,斟酌着道:“所谓‘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彼此志气相投,便不拘相识早晚。雪臣如今在陛下身边掌制诰,亦是天子近臣,就算他不是驸马,我也会试着拉他进‘深林’,忠义这点不必质疑。”

贺兰致将信将疑地眯起眼睛。

“表哥说得对,我不可能只靠几句甜言蜜语就取信于殿下。”裴如凇坦然道,“但若要证明,恐怕只能等到我陪殿下走到此生最后一刻时,才勉强算得上分量足够。”

贺兰致似乎被他酸倒了牙,啧了一声,看向闻禅:“这不还是甜言蜜语吗?”

“不然呢,还想怎麽样,让他当场去给我凿三十里的运河吗?”闻禅回给他一个“差不多得了”的眼神,顺便还抽空安抚了下裴如凇,“好听,感人,以后都按这个水平来。”

就是这个安慰直白得有点过头,裴如凇看起来像是被一口大饼噎住了。

贺兰致左看看右看看,不知想到什麽,眼角弯起细微弧度,带着点狡猾的坏笑,轻声提醒道:“殿下,小心色令智昏哦。”

闻禅:“……”

贺兰致打趣够了,话锋一转,又想起件正事:“说起来,那位‘青雕’——”

闻禅顺便小声给裴如凇解释道:“就是陆朔。”

“嗯。”

贺兰致拍案而起:“别搞得像是他马上要来当我的上司一样行吗!”

闻禅按下葫芦浮起瓢,赶紧顺毛安抚:“熟人,都是熟人,别多想,并没有那个意思。”

裴如凇虚假客套:“岂敢,岂敢,表哥永远是我们的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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