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安帝擡眼，“你想问什麽？”

“母后和皇姐的身体可还康健？”

似乎没想到她是问这个，乾安帝顿了一下，才点点头又摇摇头，“太后身子亏空得厉害，又受了不少刺激，熬一日是一日罢了。”

“至于皇姐，她身体倒是无碍，近来又有郭驸马陪着，翻了年，孩子便该出来了。”

江皇后有些恍惚，旋即怅然低笑，“陛下竟放过郭驸马了？”

“交易罢了。”乾安帝没在意她话里暗含的讽意，接道：“他本就只是郭家推在明面上的挡箭牌，如今又戴罪立功，暂且留他一命又如何。”

谁能想到，这位大名鼎鼎的郭家少爷，根本就不是郭家人。

和绣春园那些女孩儿类似，郭畴山是郭家买来的男婴，从小和郭家真正的少爷一起培养，为的便是一场专门针对长公主的阴谋。

前世皇姐意外早逝，郭畴山这枚棋子没来得及发挥效果，他们能用的只有已经插入皇宫的暗子，才能将毒蛊带进宫里，也是凭借这点不同，乾安帝的锁敌範围一缩再缩。

比起这一世能成功利用长公主寻方便，上一世的郭家人行动要艰难得多，但前面有多家傀儡在前面顶着，又有宋家和周家为了夺权，扰乱视听，反而帮郭家人藏得更加严实。

好在天下成功乱起来之前，阿虞横空出世，让肖千誉等人的谋划功亏一篑，发现情况不对后，他们第一时间再度藏了起来。

乾安帝眯了下眼，若非这一次他以身犯险，加上郭畴山临场反水，他也很难捉到这些老鼠尾巴。

幸而现在一切都往他预定的轨道前进着。

第107章 第107章

“挡箭牌……”江皇后低声念着这三个字, 又猛咳了数声，几不可闻的血腥气浓郁了一瞬，她苍白的唇瓣被染上了近乎妖异的红。

暖阁里响起了江皇后的轻笑, 她又何尝不是被推出来的挡箭牌呢？

她想要权势，可她想要的真的只是权势吗？江皇后面无表情地转回头，看着熟悉的百子帐, 这抹鲜亮的红色, 已经陪她度过了一千多个日夜,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在宫灯下望着这顶红帐, 也时常分不清，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三表哥，我有些想爹娘了。”江皇后躺回了锦被里, 哪怕此生无缘得见, 只能从别人口中拼凑两人的模样，她依然眷恋着那抹仿佛刻在灵魂深处的温度。

她只是, 不想再过仰人鼻息的日子了。

权势，不过是达成心愿所需的工具，可惜，她把心愿落在了寻找工具的路上，最后, 兜兜转转, 有始无终。

乾安帝坐在床边, 沉默听着床上渐弱的呼吸，十数年前, 那个想去天上找爹娘而在假山林里迷路的小姑娘，今日终于找到了回家的方向。

在江皇后的讣告发出来前, 先一步被送达各宫的，是废后的诏书。

皇后江氏谋害宫妃，证据确凿，即日起废黜皇后之位，但鑒于她已病入膏肓，且生父于先帝还有救驾之恩，死后虽不得入皇陵，许葬回江氏家祠。

虞子素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和韩诗在门边捧着手炉看于菟在雪地里打滚。

皇帝离开没一会儿，虞子素自觉身体无碍，在床上躺不住，便也起来了，她想着活动活动，锦瑟姑姑干脆让她遛遛于菟，只是她风寒刚好，不许出门，怕她忍不住和于菟一起扑雪堆，还叫了青黛在旁边盯梢。

虞子素知道锦瑟姑姑是被她这几日的意外昏睡吓着了，乖乖待在大殿内。

于菟的毛发越发绵密厚实了，即使埋进雪堆里也不怕冷，近日出来放风时，它更爱在雪地里上蹿下跳，要不就是蹲在叶子早已经落完的海棠树上假寐。

隔壁啓祥宫，接到她醒来消息的韩诗也很快也赶了过来。

韩诗看起来已经恢複如常，除了周身穿戴过于素净了些，几乎已经看不出五天前她那嚎啕大哭的模样，不过这次她进来后，先和沈芝一样规规矩矩行个礼，才同往常似的走近抱着虞子素的胳膊说起閑话。

见她如此，虞子素很想告诉韩诗，沈芝只是被送去了宫外，又担心坏了皇帝的计划，只能将这句话咽回肚子里，等出了宫，她们二人就该重聚了，还是把解释这个难题交给沈芝吧，她可比她会哄韩诗。

“虞姐姐，其实我今日是来辞行的。”閑聊几句，韩诗关心了下虞子素的身体情况后，说起自己今日的真正来意，没等虞子素回话，两人就惊闻废后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