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娘娘自小任性惯了，但凡她做的决定, 府里哪个敢反驳？再者公爷和世子一直觉得对她有所亏欠，反倒将人养成了骄狂无知的性子，她一心要嫁给世间最有权势的男子，世子再如何阻拦，还有个完全顺从女儿的公爷在上头压着呢, 这门婚事, 说到底是镇国公府自己求来的, 但这些话，现在和世子说, 无异于伤口撒盐，吴閑选择了闭嘴当个听衆。

世子也只是一时失态, 不需要旁边的人多嘴，他自己早晚会想明白的。

“哥哥不止一次和我说，只要不进宫，任我嫁去哪家都是三媒六聘的正头娘子，唯独进宫，是一辈子为奴做妾。”钟贵妃倚着凭几，目光落在窗外已经枯黄的院景，指尖传来阵阵锥心般的痛，她却只觉得疲惫，连皱眉的力气仿佛都没了。

“可我还是进来了，即使心知陛下同我没什麽情意，我本也不是奔着他的情来的。”钟贵妃似想笑，脸上的表情却比哭还难看几分，“到最后，不过是将自己活成了别人手上的提线木偶。”

紫檀处理好贵妃手上的伤口后，便静静跪坐在她腿边，听着娘娘自语，直到榻上的人声音渐低，她起身取了薄毯，盖在已经睡熟的人身上，暖香在铜炉内燃起，她站到塌前看了会儿，离开了内殿。

紫竹她们守在殿外，见紫檀出来，忙压低嗓音问：“娘娘歇下了？”

紫檀点点头，同样压着嗓子道：“最近外边的消息就先不要放进来了，娘娘近来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另外，世子爷已经在回京的路上，这段日子专心守好娘娘便是。”

闻言，宫人们都松了口气，娘娘被禁足，她们都跟着将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年头主辱臣死，娘娘若是真出什麽事，她们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儿去，幸好有国公府和世子爷在，陛下不至于太绝情。

“都别在这儿干站着了，忙自己的去吧。”紫檀安排完小宫人们，看向还在原地踟蹰的紫云，“有安神香，娘娘一时半会儿不会醒，去外头聊聊？”

紫云怔了怔，避过她投来的视线，犹豫着低头应了声好。

今日天气不错，太阳明晃晃挂在天上，白云悠悠，微风不燥，和往年每一个秋日里的晴天没什麽区别，紫檀站在廊下，看着旁边明显心事重重的紫云，嗓音轻缓，“不管你现在是为谁做事，都该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

紫云身体轻颤了下，“我不知道你在说……”

“不，你清楚得很。”紫檀打断她，确定道：“从府里到宫里，我们一起伺候娘娘也有十来年了，我对你的了解，比你想的要深得多，你近来那些小动作，我看得一清二楚。”

“从三个月前开始，你就不太对劲，起初，我只以为你是被紫玉那件事吓着了，处处替你遮掩，不曾想叫你误会了什麽，竟然胆大到开始对娘娘的补药下手。”紫檀认真打量着面前的紫云，“我竟不知，你什麽时候有了背主的念头。”

紫云狠狠捏了下拳，却没有接话。

“你无需对我如此防备，我今日并非是寻你兴师问罪的。”紫檀没有在意她的态度，继续道：“否则我无需把你单独叫出来说这些，直接告诉娘娘便是。”

“你只是想劝我收手？”紫云嗓音艰涩，不等紫檀回答，她立马摇头，神情恍惚中露出一抹苦笑，“从我第一次动手开始，便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紫檀姐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可这世道，好人不长命。”

“今日这些话，我全当没听过，若你一心护着娘娘，只管同她去说吧，否则，我这次失败了，还是会有下一次。”

紫云说完便要离开，紫檀叫住她，嗓音里难掩困惑，“紫云，从府里到宫里，娘娘并未亏待过你，你为何会对她有如此大的怨念？”

“大概，只是想求一条生路吧。”紫云眯眼看着头顶的日光，忽然转头问了句：“紫檀姐姐，浮烟姑姑的死，你真的放下了吗？”

紫檀没能给出答案。

目送紫云远去后，她看向安静的正殿，扶着廊柱，许久没有动作。

另一边，同样在廊檐下，虞子素静静听着德妃的自白。

“我之所以会被选入东宫，不过是因为姓周。”周德妃的目光没有聚焦，似乎在回忆当年，“当年周家其实有意送自家女孩儿进东宫，亲上加亲，就算陛下已经记在太后名下，可生恩大于天，何况大皇子身体不好，他们想过投诚，可争来争去，最后送去东宫的名单里只有一个周氏，便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