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们很快被带去了不同的地方问话。

殿内，乾安帝最后看了眼陈婕妤盖着被子的小腹，转身离开了内室，江皇后坐在明间，等着问话结果，看见皇帝出来，她端着茶杯的手抖了抖，随后恢複如常道：“陛下，陈妹妹身体可有大碍？”

“只是有些惊悸，太医已经开过方子，睡下了。”乾安帝看着江皇后，忽道：“时辰尚早，表妹随朕出去走走吧。”

江皇后愕然擡眼，自从大婚后，他只会喊她太子妃，后来是叫皇后，他终于再一次唤她表妹，却在这样的场景下，她心又沉了几分，脸上却露出个笑来，“好。”

仿佛是风水不好，住进东六宫的后妃一眨眼便只剩下延禧宫的陈婕妤和钟粹宫的李御女，住在西六宫的后妃却只少了个吕御女。

景仁宫和延禧宫中间的夹道内，宫人提着灯笼开路，他们渐渐离得远了，烛火在夜色里明灭，路边放置的灯笼点亮了脚下的路，江皇后已许久不曾在夜晚漫步，她转头看着身边的皇帝，选择走上这条路开始，她和他都放弃了很多东西。

凉风吹在脸上，夹着湿润的水气，雨快来了。

常言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日的月亮更是格外明亮，月辉满到仿佛是从天上溢出来，却又被天边刮来的阴云遮去了大半。

朱墙在夹道内投下一片阴影，仿佛也在两人中间划出了光暗分明的楚河汉界。

“陛下若是不知从何开口，便由臣妾先开这个口吧。”江皇后率先打破了凝滞的气氛，她长长吐了口气，仿佛是想把这些年在心底积攒的郁气全部吐出去。

乾安帝看了她一眼，“朕并未想和你说些什麽。”

他们之间没有话题可聊，他脑海里的问题也早已经有了答案，之所以约她出来，不过是为了方便做些别的事情。

不得不说，打感情牌确实好用，乾安帝目光淡漠，这可都是经验之谈。

江皇后蹙眉，有些不太理解他的意思，他说的走走，总不会就真字面意思上的走，“陛下到底是想做什麽？”

“幼时太傅曾问过朕一个问题，今日朕便也考考皇后，五个人分一块点心，只能切四刀，你会如何分？”

江皇后看着他不及眼底的笑，呼吸窒住。

第087章 第87章

没等到皇后的回答, 乾安帝也不急，宫灯的光亮里，两人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

阴云自远处被风吹来后, 月光逐渐朦胧。

乾安帝擡头看着圆月，昨夜睡前，阿虞还说今晚要在院子里继续煮酒赏月, 明明酒量浅得很, 偏又贪嘴。

可惜今日发生这样的事, 她怕是没兴致了，乾安帝脸上的笑容淡去, 他看向对面的江皇后，“皇后若是不想做答便算了。”

江皇后看着他柔情散尽后的面容，只觉心口堵的更厉害了, 她自嘲笑笑, “刀既然在陛下手里，想怎麽分, 不过是看陛下的心意。”

“初听时，朕亦是如此认为。”乾安帝认同地点点头，他是皇后之子，是将来的太子，是大业下一任帝王, 他的点心, 自然只有由他赏赐的份。

“但太傅却告诉朕, 这题中的刀，可没说过只有一把, 也没说，刀是在朕手里。”乾安帝顿了顿, 轻笑一声，继续道：“说不定，正是因为朕得到了这块点心，所以才引来了另外四个带刀想要分食的人。”

彼时，他曾以为，太傅是在暗喻觊觎大业的四国，后来才知道，原来这四人，同时也指他身边最亲近的人，点心可以是大业，也可以是皇位。

所以这道题真正的答案，确实是如之前所想的一般。

只要成为最初设想里的那个操刀人，就能摆脱群狼环伺的困境，之后，刀刃会落在点心上，还是落在旁边的人身上，便都随他心意了。

这大概也是一种，谜底就在谜面上，只是他当时解得太快，反倒忽略了其中真意，等回过味来，一切已成定局。

好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乾安帝看了眼兀自沉思的皇后，转身往回走，“时辰差不多了。”

江皇后没动，在后面喊了一声，“陛下。”

乾安帝停住脚步，没有回头，江皇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无论如何，臣妾从未做过伤害陛下的事。”

“朕知道。”乾安帝目光平静，但她没做，不是不想，只是还没来得及，“太后病重，若你心底还念着她几分好，便赶在入冬前，寻个时间去行宫看看她老人家吧。”

皇帝走了，江皇后仍在原地伫立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