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不求上进(147)
作者:一某
等她身影消失在院外,春熙姑姑脸上表情渐收,她回过身,冷冷看向正屋门口朝她屈膝后离开的年轻宫女。
“文婵走了。”正屋西边的佛堂里,宋太后念完一卷经书,在春熙姑姑的搀扶下起身问询。
春熙姑姑点头,“殿下瞧着身体康健,已经有些显怀了,肚里孩子也懂事,半点不闹人。”
“那便好,她如今也有四个月了吧?”宋太后坐到软榻上,锤了锤自己酸麻的双膝,她的目光落在虚空之中,露出些怀念之色,“佑安当初一直闹腾得紧,搅得哀家是寝不安食,当时总想着,等他出来,哀家必然要好好收收他的性子,可别养成个皮猴儿……”
春熙姑姑没接话,跪坐在旁边替她捶着腿,垂下的眼底已然发红,她咬紧牙关,没有发出声音。
当初,娘娘从先帝那儿求来了给孩子取乳名的机会,那天,她翻遍诗词古籍,一遍遍抚过那些寓意深长的字眼,最终却只定下了“佑安”二字。
佑安,天佑平安。
这是她对腹中胎儿最大的祝愿,可第二日,孩子便没了。
五月落胎,连早夭都算不上,她的佑安不被宗庙认可,反而被视作不祥,甚至不能入土皇陵,哪怕已经贵为皇后,她也只能亲眼看着明明已经成型的孩子被人烧作黑灰,带去千里之外弃置。
她恨啊!恨作恶多端的姚氏,恨包庇真兇的延兴帝,恨只顾眼前利益装聋作哑的宋家,更恨这个令人窒息的世道,也恨自己疏忽大意……宋太后靠着凭几缓缓阖眼,这些年她吃斋念佛,为佑安祈福,也愿他若能再世为人,别再托生帝王家了。
“春熙。”她睁开眼,面容平静,“待下次放宫人回家,你也出宫去吧。”
皇宫也好,行宫也罢,实则都不过牢笼一座,大仇得报之后,她被权势迷了眼,如今醒悟过来虽然晚了些,好在尚有几分回旋的余地,好歹能给身边人安排一个退路。
“娘娘!”春熙姑姑靠在她腿边,早已泪流满面,她不住摇头,泣不成声,“奴婢早已立过誓,要服侍您一辈子的。”
“哀家累了。”太后抽出帕子,擦去她面上泪痕,擡眼看着门边一直垂首侍立的宫人,“待皇帝有时间了,叫他过来一趟吧。”
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过往,总归还要有个了结。
门边一个宫人闻言擡眸,对上太后的神情,她微怔,和旁边宫女交换了个眼色后,她屈膝道:“禀娘娘,陛下前几日在外遇刺,引发旧疾,如今正昏迷不醒,林医正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宋太后面露错愕,立刻便要起身,门边的宫女却继续道:“行宫里如今正乱着,为了太后娘娘的安危着想,还请娘娘安心待在福禧院,不要随意走动。”
“文婵来时,没有同你说起此事?”宋太后看向春熙,语气艰涩。
春熙姑姑擦着脸,目光茫然。
宋太后脸色骤然难看起来,随即脱力般坐回软榻上,春熙姑姑忙去扶她,“娘娘?”
皇帝遇刺,且身受重伤,这种时候,文婵还敢横穿大半个宫苑来看望她,不是看不清形势,便是有恃无恐,宋太后似哭似笑地捂着自己胸口,父亲在世时还曾亲口夸赞文婵智谋不输男儿,真相必然不会是前者。
但这些年除了嫁郭畴山一事上文婵有些执拗,她一直没表现出什麽野心,甚至婚后便出去游山玩水,如今看来,不过是有更深的筹谋。
所谓的游玩,到底去过什麽地方?
想到文婵带给自己的土仪里,混有一张寒食节的剪纸,宋太后指尖发凉,那张剪纸用的是变州特産黄松纸剪就的,当时文婵是怎麽说的……游览变州时,顺带看望了一下舅舅……
郭畴山没有主见,她一直不太满意这个女婿,可对文婵来说,能被自己牵着鼻子走的驸马才是最合适的。
春熙姑姑眼见太后面色涨红,急忙给她顺气,“娘娘,呼吸——”
宋太后猛地咳嗽两声,庶兄来了万凉府之后,只在年节会与她通信,在府里时,他胆子一向不大,她便将心力都用在了京都那几个更跳的庶弟身上,随时敲打着防止有人拖后腿,却没想到最能整事的,是这个庶兄!
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吗?杀了现在的皇帝,又是想拥立谁?
文婵若想要效仿前朝女帝,也该明白啓元帝当初能登基,靠的是实打实的兵权和军功,她生逢乱世,女扮男装替父从军,是时势造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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