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一惯醒的晚，也不喜欢叫人看着，除了头晚守夜的宫人，剩下的如今都习惯了辰正再过来上值，冬喜今日还是被雷声吵得睡不着，想着没什麽事干脆早点过来，这会儿屋里连个能跑腿去膳房喊人煮碗姜汤的小宫女都没有，她皱起眉。

“年纪轻轻的，小心生了皱纹。”虞子素点了点冬喜的眉心。

冰凉的触感像是雪花一触即融，冬喜收神嗔了她一眼，主子平日里看着老成，真任性起来也叫人头疼，把人塞回被窝里，又用被子包好，她道：“这种事主子万不能再有下次了，您要是病了，且不说药汤苦口，回头陛下怪罪起来，说不得您就见不到奴婢们了。”

冬喜都学会用自己威胁她了，虞子素乖乖缩在被窝里讨饶：“好冬喜，我刚只是走神了，一时不察才多站了会儿，千万别告诉锦瑟姑姑。”

“这话您还是和锦瑟姑姑说去吧，奴婢可不敢再替您瞒着，您忘了上次让奴婢替您藏点心，结果您夜里积食闹肚子的事了？”冬喜毫不犹豫摇头，姑姑平日里和气，但真要犯了错可不会留情面，而且惯会抓人痛点，她目光幽幽，“奴婢上次可是被罚了整整三个月的俸禄。”

虞子素自知理亏，虽然事后她又找理由把银子给冬喜补上了，还添了不少，但冬喜总归是被她连累的，再来一次说不準真会被姑姑给调走，虞子素吸了吸鼻子，而且缓过劲来之后，她也不太确定自己会不会感冒了，还是不要冒险了。

结果还是没逃过锦瑟姑姑爱的姜汤。

虞子素坐在床上，捏着鼻子往嘴里灌，锦瑟姑姑站在旁边看着，表情看起来和平时没什麽变化，一碗五味俱全的姜汤下肚，虞子素苦着脸，“姑姑，我只是吹了点风罢了，真没什麽事。”

“您没事自然皆大欢喜。”锦瑟姑姑收起碗，“娘娘好生歇着，奴婢告退。”

这不还是生气了，虞子素和冬喜交换目光，后者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跟着姑姑离开了内室。

或许是姜汤真的起了效，一直到第二天，虞子素都没有寒气入体的症状，再次满血複活，但皇帝昨天一晚上都没出现过，似锦院的宫人上值时辰被重新排了一遍，锦瑟姑姑还挑了两个新宫人近身伺候她。

两人都是一直在似锦院里伺候的，分别叫青叶和绿禾，她们话不多，青叶高些，人也英气，绿禾更瘦，存在感不高，虞子素仔细打量着两人，“姑姑选的人我自然是信得过的，你们二人就先按一等的份例来吧。”

她这儿暂时没什麽事，让青黛带两人先回去收拾新住处后，锦瑟姑姑跟着虞子素进屋，低声解释道：“不怕娘娘多心，但奴婢想着还是该先知会您一声，青叶和绿禾是陛下养的暗桩，她们都会写拳脚功夫，提到娘娘身边只是方便贴身保护您，若您用着不习惯，回头奴婢再重新挑两个。”

皇帝最近很忙，虞子素多少能察觉出一些不太平，但皇帝都开始往她这儿塞护卫了，背后代表的绝并不是什麽好消息。

——行宫里也不安全了。

大雨已经停息，但天空中依旧乌云压顶，仿佛浓墨绘就的阴云不断翻滚着，仿佛在里面酝酿更大的雷暴。

刚过申正，昏暗的屋子内已经燃起了蜡烛，厚重的书架在墙上投下沉默的影子。

案桌旁，梁忠义回禀道：“虞主子将人收下了，姑姑让您也多加小心，似锦院一切如常，虞主子还等着您把说好的于菟送过去。”

乾安帝将手中写好的东西卷入竹筒，墨蓝色的信鸽在天空盘旋了一圈，终是向着远方飞去，他撑在窗边看着，忽然低咳了两声。

梁忠义忧心忡忡地向他迈了一步，“陛下，您本就有暗伤未愈，这会儿体内又有余毒尚存，何不将计划暂缓？”

“这已经是最后，也是最好的反扑时机，他们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乾安帝面色微白，眼睛里却像燃着团火，亮得惊人，若有似无的血腥气自他身上逸散，乾安帝低笑一声，幽暗的目光划过身前的系统面板，手里悄然多了两颗药丸。

“他们既然都不想担弑君的罪名，朕便再帮他们添一把火，放话出去，皇帝昨夜突发暗疾，已经快不行了。”

长夜未明，虞子素忽然从梦境中惊醒，她好像又梦见皇帝死了，但这次的场景格外混乱，脑海中好像还有一块橡皮，当她清醒后，就开始不断擦去记忆中的画面，最终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关于死亡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