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头望向窗外的皎洁月光，顾洵直了直身子，背过手臂，攥起拳头，轻敲后背。

希望昔颜收到这幅字的时候，也会开心。

看着整张满满的“阿颜”水印，顾洵不禁扬了扬嘴角，露出淡淡笑意。

“当当当——”

急促的敲门声，犹如一块石子被掷进安静的水潭中，顿时惊起阵阵波纹。

“大人！”

顾洵刚打开书房的门，陈思直接沖了进来。

“什麽事如此急促？”

顾洵声音淡定，却更显得陈思坐立不安。

“阿颜要走了，怎麽办啊？”

“走？她要去哪里？”

顾洵蹙起眉心，不解地问道。

“她要去锦香楼干活，不在小食堂当厨子了。”

陈思稳稳心神，将刚才昔颜说的话，原原本本地複述给顾洵听。

“她刚才来找我，就是这样说的，我拿不定主意，便来向大人禀报了。”

陈思说得急，加上紧张，话到此处，已是口干舌燥。

不等顾洵回答，陈思撇到一旁的桌子上有一壶茶，便走过去拿起水壶，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顾洵表面看似无事发生，心里却早已波澜起伏，毫不淡定了。

“那阿颜要走……咳咳”

陈思又灌了一杯凉茶，尚未饮尽便出口回答。

直接被茶水呛到鼻子深处，一阵强烈的酸楚袭来，陈思咳个不停。

“走不走，留不留，都是她的自由，不必强求，安心值夜去吧。”

那阵酸楚劲过去，陈思擡起头，顾洵已重新坐回书桌前，拿起笔写起字来。

又咳了两声，陈思看着顾洵再无话语，只能默默退出了书房。

陈思一走，顾洵的笔也停了。

笔下的纸，满满几列工笔小楷，全是同样的两个字

阿颜。

金乌东起，鸟鸣清脆。

初晨的日光，透过薄薄的云彩，将第一道光洒金县衙的小食堂门前。

今早，是昔颜最后一次，在小食堂做饭了。

天未亮，昔颜便早早倒水和面了。

此时，晨阳初起，透过厨房的窗子，能够看到昔颜正专心致志地调制卤肉的汤汁。

滚开的沸水中，倒入猪板油。

昔颜用长柄大勺子在锅内搅拌，将汤熬肥，只为煮出来的肉更香。

铁锅旁，是昔颜準备了几种简单的调料。

在没有味精耗油浓汤宝的时代，越是简单的调料，反而越能凸显猪腿肉原本的鲜美。

待猪板油的香味熬出，锅里已是汤汁肥美。

大块的生姜和长段鲜葱，连同备好的调料，加上一小盆酱油，一同倒进汤里。

各味调料在炽火的熬煮中，与汤汁融为一体。

美食讲究色香味美，卤肉不仅好吃，还要好看。让卤肉好看的关键，就在于糖色。

过了糖色的卤肉，肉汁鲜亮，光泽红润，让人见之不禁生馋。

昔颜在旁边的锅里，油中倒入一小盆白糖，不停地搅拌。

待白糖在热油中融化，熬成深枣红色，整锅糖色便可倒入卤汤中，增色汤底。

提前泡好的猪前腿，倒掉血水后洗净，切成长条，放入卤汤中。

薄盐调味，白酒去腥，卤肉正式开始卤制。

和好的面团，被昔颜整个倒在大案板上。

捏扁搓细，揪成大小一致，圆滚滚的白嫩剂子。

昔颜耐心地将每个剂子擀长后卷起，再压扁，擀成圆饼。

灵巧的手指，围着圆饼捏出花边，放在一旁等着上锅烤制。

陈思担心一夜，今日早早来到小食堂，却发现昔颜照常在準备早饭。

悬了一夜的心，终于落下，陈思语气轻松地与昔颜打起招呼。

“阿颜，蒸馒头呢？”

“不是馒头，这叫白吉馍，一会儿夹着肉吃。”

“嗨，我还以为是蒸馒头呢，没想到是烙饼。”

陈思非常想问问昔颜，她是不是不走了。

但昔颜忙忙碌碌的样子，让陈思根本插不进话去。

卤肉出锅，白吉馍出炉。

衙役们早已在饭堂排起了长队。

“在这边领腊汁肉夹馍。”

昔颜对着队伍前面的衙役们招手，示意他们来她这个方向。

“今日早饭是腊汁肉夹馍，就是白吉馍夹着卤肉，大家可以自由选择放不放青椒、芫荽。”

衙役们早就被卤肉的香味引的口水直流，此刻也管不了什麽放，什麽不放了。

“放，放，都放，都吃。”

昔颜双手飞快地递出一个个腊汁肉夹馍。

直到最后一个，一双修长干净的白皙掌心，摊开在低头做腊汁肉夹馍的昔颜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