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讲，在翻新房屋小院的时候，暗一和暗八已经很用心了，南溪村周遭条件就这样，饶是他们有钱，也没法超出此地条件去。

小院的砖瓦都是用的最好的青砖青瓦，屋里的家具也用的最好的楠木，而锅竈等地方更是做了防火的措施，一些容易磕碰的角落也用棉布包了起来。

这房屋或许不够奢华，却是足够温暖。

纪斯年本意也不是嫌弃，无非是对暗一陪着叶洛那麽久吃味，说过两句便罢，总不会过分纠缠。

进了屋里，叶洛本想为他煮茶。

纪斯年张口便拒绝：“不用，我一个大老粗，什麽茶都一个味，与其喝茶，还不如给我喝碗凉水，还能解渴。”

“算了，我进门时看见了水缸，我自己去舀碗水喝就是。”

说着，纪斯年转身就往外走，先去厨房找了两只碗，而后便如他所言，随便舀了一碗凉水，至于叶洛那碗，当然是提前晾好的凉白开。

有了他这一番忙碌，屋里难得有了几分热闹气。

可等纪斯年喝足了水，坐回木凳后，气氛还是不可避免地沉寂下来。

初见之后，两人谁也不知说什麽。

过了不知多久，才听叶洛细声问道：“将军怎麽来了？”

纪斯年望着她，哪怕叶洛瞧不见，仍然无法忽略落在身上的灼热视线。

片刻，纪斯年舒出一口气。

他揉了揉脑袋，无数冠冕堂皇的理由都被放弃，整整三月的寻找，尽化为一句：“将军府的夫人走丢了，我来接她回家，夫人，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叶洛不曾想过他这样直白，错愕之后，面上瞬间爆红：“你你你——”

纪斯年追问：“洛洛可愿与我成亲？”

“我……”叶洛没法忽略心底的悸动，却更没法坦言说好，一时间，竟觉得对面的男人难以面对起来。

半晌，她捂住眼睛：“这也太儿戏了。”

纪斯年误会了她的意思，他有些手足无措，掌心里也蒙上了一层汗渍。

“我知道我唐突了，怪我说错了话，是不该这样儿戏……你等我两日可好？我这就去找媒人置办彩礼，我来你家中下聘，等回了大都，再去国师府走一趟可行？”

纪斯年言语有些混乱，没有準备的情况下，準备更是琐碎。

他说了半天，也没太注意叶洛的表情，说到最后，他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叶洛，我心悦你，我想娶你，你可以……做将军府的夫人吗？”

叶洛看不见，耳朵也就更加灵敏。

在这一刻，她恍惚听见了纪斯年的呼吸声，又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纪斯年没有再催促，等了很久很久。

终于，叶洛双手捂住脸，缓慢地点了点头。

“……哈！”纪斯年面上的表情一阵扭曲，等再回神，却是无法抑制地沖到叶洛跟前，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洛洛，叶洛……我好高兴，我真的好高兴！”

“哈哈哈你同意了，你愿意嫁给我了！哈哈哈！”

纪斯年活了二十几年，最大的心愿就是战事平息。

他从未想过，原来还有比天下太平更叫人高兴的，单是这时的喜悦，就远超他踩上蛮狄王庭。

他抱着叶洛又喊又笑，实在抑制不住，低头亲在了叶洛的额头上。

而就在一门之隔的地方，暗一和暗八并肩而立。

两人听着屋里传出的声响，面上是如出一辙的淡然。

可就在两人转身之际，暗一忽然按住胸口，眼睛有片刻的失神，直到被暗八叫了一声，他才回过神，眨了眨眼，掩去眼中心头无数的情愫。

……

叶洛同纪斯年说开了，那便少不了为之后的事做打算。

叶洛清楚，纪斯年不可能陪她留在南溪村，可要她回到大都，她又无法说服自己。

人家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南溪村再不好，大都再繁华，叶洛对大都仍旧很难産生归属感。

到了这时，纪斯年才想到：“大都还是要回去一趟的，国师将成婚，也想你回去看看。”

“而国师府还有青了方丈在，方丈的医术很好，或许能治好你的眼睛，无论成与不成，我们都去看看，好吗？”

叶洛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惊到了，忍不住问：“治好……眼睛？”

“是。”纪斯年说，“我来前有去过国师府，国师的眼睛就恢複了许多，虽然看东西还是有影响，但总归不是一片漆黑了，国师的眼睛坏了太多年，而你的眼睛才伤了一年，治疗后你肯定能比她更好。”

但凡是体会过光明的，总不愿意重坠黑暗。

叶洛指尖蜷了蜷，再说不出半句拒绝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