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算得那麽準，他怎麽可以不亲眼看一看——

当看清盒子里的东西，栗酥呆愣，几乎没有办法动弹。

红绒色小方帕上摆着四样物件，从左到右依次是南海的七窍灵珠，北海的三七上品符箓，东域雪境里的珍奇凤凰羽毛，西岩万林里的秘藏灵器。

栗酥笑出了声，柳戏在一旁不明所以，紧张地看着她，随时準备递上擦眼泪用的帕巾。

却见栗酥嘴角笑意越发明显。

柳戏磕磕绊绊地安慰，“别伤心了，这些是什麽……能帮助少主回来吗？”

“他给我留了好大一笔嫁妆啊。”栗酥笑着弯下腰去。

她都快忘了，他曾经许诺出嫁之时一并奉上。

有些人，当真是言出必行，人消失了诺言也会兑现。

栗酥盖上黑檀木盒子，眼睫一眨，豆大泪珠滚落，打湿檀木一角，晕开一汪水渍。

果然啊，在这世界上，希望才是最可恶的东西。

-

那天晚上，栗酥把自己在房间关了许久。

夜深人静，一人一盒面面相觑。

她的视线又一次落在手腕上的玲珑骰子上，这里面藏着司衍怜的一丝魂魄。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尽管离紫请了泗水宗最厉害的器修堂主替她看过，人没了这丝魂魄自然也消散，但直到今天，她仍然没有半丝要放弃的意思。

栗酥再一次打开黑檀木盒子，就算是嫁妆，也该是司衍怜亲自给她。

她仔细将几件物品又看了一遍，它们在属性分配上和金梵神教经文上複生祭祀所用物品相近，这也是她最初顺口说出来要的原因。根据她这一年多读的诸多教义心经与修行论道册籍，偏偏是尘埃落定的一年后让柳戏给予她黑檀木，一定不是巧合。

栗酥脱下玲珑骰子放在桌上，圆桌上从左到右依次摆置召灵类符箓，搭起简单仪式。

找寻了一年多，栗酥头一回怕了。

如果你也曾一次次饱含希望地去期待，再一次次地被现实伤害，就会明白这种感觉。一边想要前进，一边又害怕再往前走了，万一又受伤呢，明明前面那麽多次都没有好结果，为什麽这次就会成功。

最后一次。栗酥深呼吸，如果最后一次还不行，就等明天再试最后一次。

符箓燃烧，黑暗房间亮起荧色光芒，墙上影影绰绰，映着房外树梢，忽然在这其中，出现模糊人影。

栗酥瞪大眼，她骤然起身，想去触碰那似乎要一闪而过的虚幻，手肘撞到桌边，符箓一瞬间灭了，房间安静一瞬，影子消失。

窗外吹过一阵狂风，树叶沙沙作响，整个房间空蕩蕩的，寂静无声，栗酥愣怔看着方才还在这里的虚幻身影，几乎要被这一份绝望吞噬。

黑暗之中，温热的手环上她的肩膀，从背后揽住她，栗酥被带进一个温柔有力的怀抱。

“酥酥。”

沙哑的声音轻声说道：“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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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骗过“炼妖塔”，司衍怜将自己封闭进玲珑骰子里，只是进去容易出去难，只有当这个世界真正相信他已经消失了，才不再将他视作威胁。信仰需要足够多的人相信，栗酥去了许多地方找司衍怜，才完成了让他得以离开玲珑骰子的条件。

这招险棋几乎要去了司衍怜的全部灵力，以至于他比先前更柔弱苍白，本就细腻肌肤更吹弹可破，侧影清瘦得让栗酥偶尔会有他是不是还会消失的幻觉。

至此，司衍怜回来已过了一个月。

春末午后阳光和煦，照着布满花藤绿叶的庭院暖洋洋的。

栗酥细细抚摸司衍怜脸庞，清隽面容苍白无血色，让人心疼。

于是她放柔声音，“喝药。”

并毫不客气地把浓黑药汤推到他面前。

司衍怜：“……”

看司衍怜一脸痛苦，栗酥很是欣慰，风水轮流转。

司衍怜回来后朋友们都很高兴，得知他身体虚弱，纷纷送来各式符箓与大补灵药，又苦又难喝。

“魅妖天生喜甜。”

司衍怜低眼，长长眼睫毛底下一双眼眸湿漉漉，任谁看了都会不由自主地心软一下。

栗酥挑眉，并不买账，“你当初为了让我喝药，可是眼都不眨地喝完了。”

司衍怜：“……”

他并不放弃，舀起一勺药汤，再次试图软化心硬当事人，“那酥酥愿意为我这麽做吗？”

栗酥并不接过递来的汤勺，微笑道：“不愿意，给我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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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病初愈多喝药能好得快，夏末秋初的时候，司衍怜恢複了先前一半灵力。

离紫忙完手中繁琐事务马不停蹄来找司衍怜，一改上一次见面时沉熟稳重形象，抓着司衍怜大吐苦水，宗门势力不稳定，暗潮沉浮，小家族跃跃欲试，大家族掌权人表面好说话，背地里也正试探着呢，一个个心机深重让他难以招架，晚上都快要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