诵经念佛成为最后祈愿，日子如流水流淌，化作眼尾皱纹，颈边松弛肌肤，年老色衰，青春留不住。

画面最后是丽娘跟着程寻离开宗门，山下就遇见金梵神教的人，两人被客气请到西岩，程寻被关押进牢里。

总是瑟缩成一团，小心躲在门后的丽娘也能鼓起勇气，偷偷摸摸给程寻喂吃的喝的，啪嗒啪嗒掉眼泪，哽咽着说是为了女儿。程寻被五花大绑，生气极了又没法对哭泣的女人痛斥任何一句话。

识海晃蕩，栗酥睁开眼，发现自己附身在一个等身木偶身上。

她被架在极高的祭坛之上，稻草堆满，将她围成一个圈。

往下是乌泱泱的人，人人手里高举火把，亮如白昼，看起来是要迎来一场盛大的除夕盛典。

“醒了。”黑影沉默一会，问道：“你看见什麽了吗？”

“看见什麽？我又不知道你是谁，在你的识海里当然看不见东西。”

黑影安静一会，转了话题，“你不意外。”

“最近比较用功，对你们研究得多。你要的是我的恶与恨，而不是我这个人。献祭恶举行仪式，给自己换个能用的躯体，说好点就是複生和降临。真会包装营销。”

栗酥四处看一眼，模糊中找寻黑色影子，“且不论金梵神是否真的存在，倘若其他人知道，伟大金梵神只是一个飘渺无定形的精神体，恐怕你的信徒会少一大半。”

一个身着白色衣袍，祭祀模样的老人摇着手中响铃，“金梵神显灵！”

“金梵神永续存世！”

乌泱泱一片的人在黑暗与火把光亮间跟着振臂高挥，迫不及待地要迎接新年伊始。

栗酥：“这就是你的赌约？”

黑影：“借着複生过程，我们来赌一赌你的自信，看看你认定的丽娘，是否是你想象中的模样。”

栗酥看着弱小女人站在树底下，浑身颤抖，扶着树踉跄站着，可双腿根本站不稳。

一衆教徒转身，为她让开一条路，火把交到她手里。

她不知道他们底下看不看得清被绑在上面的人是谁，但她目视着娇小身影一点点走近，第一眼认出来是丽娘。

“丽娘知道被绑着的是你，我告知她为了伟大金梵神複生，要以你的灵魂祭祀。”

无人看见庞大夜色底下，逐渐放大的黑影，因为恶意涌动而激动晃蕩。

黑影浑身舒畅，因为来自栗酥的心底涌动，在火苗点燃稻草之前，以恶心滋养的真正降生祭祀已经开始了。

“即将‘死’在至亲手底下，什麽感觉？”

“她不会的。”栗酥说，“发生过的事从不骗人。”

她看着一步步走近的，颤颤巍巍娇小身影，记忆里闪过丽娘温柔对她的一幕幕，冬季在烤炉边为她织棉衣，秋季怕她咳嗽给她熬的雪梨汤，咳嗽和梦魇时温柔拍在背上的手，夏季为她扇风打蚊子，冬天一起烤的焦香玉米，她总是掰成好几截，吃得很慢，才能在她不够吃的时候留给她吃。

生活会骗人，但细节骗不了人。

丽娘举着火把，被推搡着走，每个人都让她快烧，献祭后金梵神重现世间，带走一切灾祸。

憔悴女人脸色惊慌，无措颤动，她一辈子都懦弱胆小，躲在比她更小的身影后，将希望寄托在幻象里，渴望神力消弭带走痛苦。

在一阵阵浪潮般焦急催促声中，如同被无形大掌推动，她一步步举着火把到祭坛之下。阵阵高呼声中，她往左看是生病等待金梵神救命的孩童，往后看是年迈快要病死的老人。

她唯独不敢擡头看栗酥。

黑影身心舒畅，“看来还是我赌对了。这下该知道了？收起你可笑的自信，回头咱们一起杀了司衍怜。”

喧嚣热切炸开在耳边，叫嚣声一浪高过一浪，栗酥抿紧唇，“她不会的。”

她死死盯着逐渐靠近稻草的火把，火光映着丽娘颤抖的手，火苗几乎要碰到稻草边缘。

与她笃定语气相反的是她身后浓稠至暗的黑影，在黑夜里不断膨胀，痛快地吞噬着绝望与苦楚，几乎要吞没整个天幕。

第 53 章

火星次啦点燃, 顷刻间成圈稻草火光蔓延，一圈圈火舌环绕祭坛，火焰涨高, 猛烈火光照亮天幕, 与之同时响起的还有高举火把人的吶喊。

“得救了！”

“金梵神永存！”

热焰直扑鼻息, 浓烟滚滚熏天，呛得人眼睛发涩，隔着一重又一重刺眼火光，栗酥再也看不清底下乌泱泱的人。

火越烧越旺, 黑影越发膨胀。

瘦小女人倒在地上, 颤颤巍巍扶着地，弱小身影抖如筛子。

旁边好心老妪上千扶她，感激涕零道谢，止不住地哽咽说她如何牺牲, 如何积下无尽功德, 如何将永远造福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