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想再走捷径了(645)

作者:临山海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出了薛温言语中的谦卑之意。他显然对景大娘子推崇倍至,特意用上了“登门求教”、“观摩学习”这样的说法,而非是是平等的“探讨交流”,简直就等于是将自己放在门下弟子的位置上。

不仅如此,他还爱屋及乌,就因为文溥跟景大娘子沾亲带故,所以竟被冠以“先生”二字,作为敬称。

可他平素分明就不是这等谦逊守礼的人。谁不知道,薛温为人极其任性,先帝在时,他不过才是个刚奉诏入宫的小郎中,但性子却狷狂得很,便连某些得宠的妃嫔,也未必能支使得动他。

偏偏先帝对他极尽优容,从没因此治过他的罪,甚至在某些人告状之时,还特意敲打过她们,没什麽重症急症,莫要随便叨扰了他研习医术。

及至今上即位,对薛温的看重却有增无减。被封为医令,这人就更是变本加厉,除了每旬为陛下请一次平安脉之外,其他人等想要瞧病,全得看他心情:心情不好,高官显宦他也照拒不误;心情好时,也会特意抽出时间,为宫内低贱的小宦宫婢免费诊治。

张显秋刚才虽然以性命威胁过他跟其他几位医者,但她自己心里清楚得很,旁的医者也就罢了,对于薛温,没有陛下亲自发话,其他人根本无权处置。

她虽是霍炫之妻,平时也是眼高于顶,未必会将少帝放在眼中,但在明面上,也不得不表示出对陛下的足够尊重,否则便是授人以柄,置霍家于不测之地。

这也是她连长子身死,都只能和血咽下,只敢迁怒于洛千淮的原因。

张显秋与辛贺二人,均因着薛温这份出人意料的恭谨姿态,心中思虑万千,文溥却已经提起了笔,斟酌着写下了木香顺气散的方子。

第四百八十四章 你们只能受着

墨迹尚未干透,薛温便已经取过去,向着几位侍医读了起来:

“木香、草蔻、制苍术、制厚朴、当归、升麻、柴胡、泽泻、茯苓、干姜各三分,上为粗末同煎,二碗水煎一碗,温服。”

他一边读,脑中一边思索,眼睛渐渐地就发出了光亮:

“木香、厚朴辛能行气,兼能平肝,草蔻香能舒脾,苍术燥可除湿,干姜温能散寒,升麻、柴胡轻以升其阳,茯苓、泽泻淡以洩其阴。脾为中枢,若使中枢运转,则清升浊降,上下宣通,而阴阳得位矣!”

另外三名侍医也都是时下杏林中的侥侥者,对于药性所知甚详,便是先前听了方子后有些不解之处,这会儿经了薛温的解读,也全都明白了。

也正因为他们是行内之人,所以才更能理解此方的精妙之处,连带着想出了多个适用的场景,一时全都是认真记诵,越想就越觉得齿颊留芳,回味无穷。

辛贺自薛温开口之后,又等了半晌,却见衆人一个个目中精光闪烁,口唇翕动不停,却并没有谁开口发起激烈的辩证探讨——这并不符合太常寺侍医们惯常的作风,所以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薛医令,诸位侍医。不知文郎中这方子,可还能用?”

薛温点点头:“自然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门外传来的一道清朗女声打断了。

“自然是不合适的。”

通禀声自此方才响起:“大人,襄侯与景大娘子到了。”

话音未落,洛千淮便已经当先一步踏了进来。

在她身后,墨公子喘息着,慢慢地,小步小步地挪入内室。

他是超品侯爵,虽然没有实权,但品级是实实在在的,对着无爵的辛贺本无须行礼,只抱拳稍微意思了一下,便即自行寻了个软垫坐了下去。

救人如救火,洛千淮自然也没有多礼的意思。她的目光越过了辛丞相跟张显秋,跳过闭目躺在侧方矮榻上的霍琇,準确地定位到了辛大娘子,径直行至对方身前,先是抓起她的左手先诊了一回脉,十几息后换成右手,继而又验看了舌苔,按压了胸腹部。

最后一步检查,是她身为女医的特权,换了其他男郎中,便是辛丞相敢允準,他们也未必敢下手。

床上的女子身份委实太过特殊,闺誉其实比生死更加重要。

在洛千淮诊视的过程之中,整个内室鸦雀无声。

张显秋从她进来那刻起,便一直眉头紧锁,数度想要开口,但都被墨公子有意无意瞟过来的眼神给压了回去。

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残废……怎麽就这麽淡淡一眼瞟过来,竟会让自己大脑空白心里发怵,连到了嘴边的话都忘了个干净

她定了定神,再度认真地看向墨公子时,却发现对方面容苍白如雪,一副标準的病秧子形象,腰背都挺不直溜,还时不时地以手掩袖,呼哧呼哧地喘息几声……这样的人,竟会在气势压过自己,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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