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两个朋友(119)

作者:只宥


温挚已经过了看见一朵花儿凋谢就会忧伤的年纪了,他扶了扶额,将杂乱的头发尽数往脑后顺去。

起床,然后是整理衣衫。

直到一丝不茍。

父亲曾对他说过,大街上衣衫褴褛的人只有乞丐,一个人得活得出人头地、高人一等,第一步就是衣服上不能有褶皱。

褶皱就是缺点、破绽,只有把它藏起来,人才能变得强大。

在那之后,温挚的衣服上不再沾有泥点,不仅仅是因为他学会了这一番父辈身上得出的大道理,更是因为温商从手里的戒尺太重。

想到这里,温挚再次以清醒自己为由紧闭起眼睛。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个雨夜,温挚被温商从打的满地打滚,他害怕的求饶,但温商从嘴上仍然喋喋不休。

温商从将温挚刚买回来的宠物狗活活打死,他的手上沾满了血。然后这些血通过他手里的一条长尺沾在了年幼的温挚身上。

这就是长记性,从小到大,温商从教会温挚的东西,也许只有这麽多。

回忆结束,温挚打开门出去。

今天保姆请了假,因为丈夫生病,进了医院。

管家也不在家,不知是不是和保姆的丈夫得了同样的病症,也进了医院。

直到今天已经有很多天了,温挚估摸着应该快到出院的日子才对,但反正不是今天。

今天只有他和温乔两个人在家,他在想,要不不做饭了,带温乔出去吃,玩上一天。

边想,边走到了厨房。

餐桌上摆着两碗面,一碗的主人是温乔,温挚看见她已经吃上了。另一碗的主人,温挚想应该是自己,因为他看见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正是母亲谢妤,她完好的站在那里,脸上还带着笑。那笑容仍然僵硬,就像是印在脸上一样。

她回来了?

温乔也看见他过来了,便做出一个得意的表情,表示自己并没有胡说八道。

她说的话都是对的,她从来没有说过假话。

但所有人都把她的话当成假的听,没有人把她的存在当回事。

温乔经常这麽想,心灰意冷的情绪占据整个身体。

这世界上只有她的朋友才愿意和她说话,才愿意认真地听她说话,然后把她说的话牢牢地记在心上。

但她的朋友和她身边的其他人都不一样,温乔自己也和他们不一样。

温乔她知道,她的朋友就是因为这样的不一样才愿意和她交朋友,认真听她说话的,总会有一天,她的朋友会消失,而后,温乔又是孤单一人了。

温乔害怕这些,所以她渴望拥有一个和她“一样”的朋友。

她很幸运,收获了谢妤这个朋友。

但现在又变得和以前一样了,她看到谢妤变得和她不一样了。

温乔埋头喝汤,散乱的发丝混进汤面里,黏黏糊糊的。

“母亲。”温挚在一瞬间抛开脑海中闪过的所有可能性,出于礼貌与习惯的喊了一声称呼。

温挚比妹妹温乔早生好几年,亲生母亲去世的时候,温挚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

蒋氏的离去并不会给温挚和谢妤的关系带来任何生分,温挚与自己亲生母亲之间的感情仍然存在,但没有那麽坚不可摧且不容改变。他喊谢妤一声母亲,只是在告诉自己和温乔,这个家庭氛围融洽,并且仅此而已。

“嗯。”谢妤似乎是还有话要说,但这些要紧的话全都卡在了咽喉里,然后调换成了另一句,“今天要出去吗?”

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生分,除了一个称呼外,再没有其他的感情支撑。

温挚本来是打算出门的,因为家里没有人做饭,他想带温乔到外面吃点好的,但现在看来显然不用了。

“近来无事,不出。”

谢妤将剩下的那碗面推到温挚面前,她的肩头往下松弛,看样子像是刚松了一口气,“还是热的,先吃吧。”

说完,便离开了餐桌。

温挚看了眼谢妤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转头又问温乔,“母亲和你说了什麽没有?”

“母亲让我离父亲远点。”说完,温乔将自己碗里的面端起来倒进了垃圾桶里,“真奇怪。”

她什麽时候和父亲亲近过呢?

“哥哥,我要出去玩会儿。”

“嗯。”

见温挚点头,温乔便兴高采烈的出门玩了。

房子里只有温挚在不断地疑惑,随着温热的素面滑入口腔,味道在嘴里化开,最后浸没味蕾。

倏然,温挚双目圆瞪,猛然将面吐了出来,手撑在桌子上不断咳,像是要把心肝脾肺都咳出来一样。

一切想法在这一刻消失殆尽,脑海里取而代之的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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