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是将所有的脑细胞全用来整人了，总之点子多如海边沙，就这麽一连气走了一个又一个名师前辈，给自己安上了个扶不起的阿斗之名。

此次让洛岳渠大动肝火的刘先生就是之前在洛府教了洛清桓许多年，最终忍无可忍请辞的老先生。他后边被夏家家主请去，教夏家那同样扶不起的两兄弟念书。

老先生曾中进士，确实有些自视甚高，本就看不太起商贾子弟，于是言辞间确有轻慢，夏家那两兄弟又年轻气盛都不是什麽大度的主。

两人课是越听越不高兴，书是越念越觉着索然无味，所以老是想着装病偷溜出去玩，老先生就告了他们几状。

两小子就叫来对老先生早有怨气的洛清桓，一起合谋给人茶汤里下了半勺泻药。

不知是刘先生确实年迈体衰，还是此药对老先生过于刺激，一杯茶喝下去，人都差些没了。

被救回来的老先生气不过，亲自早起来夏家和洛家告了个大状，洛清桓提前听到了风声，于是就抢先翻墙偷偷溜出了府，于是乎就有了林楚妍起先在洛府门口见到的那一出。

洛清桓将那些跌宕起伏的缺德事说的起承转合绘声绘色，林楚妍更是在边上听的津津有味。

洛岳渠倒是越听脸越黑，直到自家这不太争气的儿子开始说自己当年是如何在老先生房檐角上放鸟窝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手一挥：“别再说了！”

洛清桓仿佛正讲到兴头上，被老父亲这麽一打断，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咂了咂嘴，惹得林楚妍差些就笑出声儿来。

洛岳渠飞快地看了眼站在一边低眉颔首的林家姑娘，两厢一对比，更恨不得将这儿子打回娘胎重造。

他深呼吸一口，强行稳下心神，将林楚妍拉到洛清桓面前开口道：“这位姑娘就是我曾跟你说过的林家闺女，是与你有婚约的那位，今年正是你们该成亲的年份。”

“啊？”洛清桓一听这话就知道洛岳渠结亲之心是定了，他苦着脸擡起头，滴溜溜的转着眼珠子看了看林楚妍，又瘪了瘪嘴委屈巴巴的看向洛岳渠：“爹，这……不好吧，我还小。”

洛岳渠气得拿着藤条戳洛清桓脑门：“你还小？公孙家的大公子去年成婚今年孩子都有了，李家的二公子都生第二个了，薛家的奎志公子前年成婚去年秋闱中了举人，你看看你啊你再看看你！”

他大概是越说越气，拿着藤条戳得洛清桓不住往后倒：“你现在有什麽会什麽？一天到晚跟人瞎混，生意场上一窍不通，还能被人把钱都给骗了，大字不识也几个连文章都读的磕磕巴巴，你不觉得丢脸我还觉得脸红呢！这麽多年了只要给你说亲，别人家就跑得比兔子还快。你除了嘴皮子利索点还会什麽啊？你怎麽不去说书啊？”

大概洛岳渠说的也是事实，洛清桓脑门都被戳红了都没再反驳一句。

林楚妍自知此时她不便多言，于是就低眉顺眼，鼻观口口观心的垂手站在一边，听着洛岳渠大手一挥结束了这场闹剧：“就这麽定了！待我与你娘商议之后择个良辰吉日，把亲事成了！”

他大概不想与这半点用都没有的逆子继续扯皮，就找来了仆从带林楚妍去客房先住着，自己也大步迈出了厅堂。

林楚妍离开之时微微侧过头，正好对上了洛清桓看过来的目光。

清亮目光之中没有方才话音里的那份委屈，他像是在顷刻间就已经琢磨出了什麽好点子，水润粉嫩的嘴角勾起，带着得意的笑容。

一双琉璃似的眼珠子正发着光。

——白狐般狡黠的光。

林楚妍只觉得背后一凉。

第 3 章

晚间洛老夫人也来过一趟，知道这她一路走来不容易，就亲自端着饭食来了她屋，拉着她的手平平和和讲了不少话。

只是洛清桓那处就不太和平了。

这小崽子从被家丁七手八脚的拉回房后就不停地在门里嚎天嚎地。大体上就是坚决不愿意让自家爹娘凭一纸婚契就把他给卖了，倒是有自由精神的很。

从洛家夫人进门到两人聊完，西边那间屋子的嚎声就如同铿铿锵锵的戏班子憋着劲儿在比拼，唱出的调子一山更比一山高，一个来时辰竟都不带喘的。林楚妍总觉得这嚎声像极了她家对门刚搬进来那邻居的二哈。

虽然还没跟邻居打过照面，二哈的嚎声倒是天天能听得响亮。

直到洛夫人后来实在忍无可忍，让下人给洛清桓带去一句话：“若是再叫就断了这个月的银子，让他亲自去给城西鱼塘主抓鱼赚钱。”

西厢房那边在得了此话之后，顿时偃旗息鼓安静如鸡，院子里只剩蟾蜍叫声，呱呱呱呱的似乎在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