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青年看着她，此刻她的眼眸如同雪花，被人捧起来便会消融。

明明怕的要死，少女却将半个身体都探了出来，表情脆弱无助，唇瓣咬出血，仿佛此刻向下坠落的人是她。

诡异的错位，二人对换，心绪汹涌的施救者和平静如古井无波的坠落者。

沈星河压下强烈到想要呕吐的思绪，破碎害怕的记忆不断浮现，不管青年平静无波的面容和冷待的眼眸，她固执的伸出手，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拽他上来。

沈星河的头如同被针一点点扎入，伴随着刺痛，她的眼中浮现浓碘酒般的夕阳，扭曲骇人的血迹，七零八落的兔子玩偶，奶白色的黏糊糊的棉花。

那股刺痛和愤怒在胸腔里翻涌，好像浪花要决堤而出，快点！把他拉上！

耳朵嗡鸣，刺耳的尖叫，刮着生疼的风。

她忘了什麽，好痛苦，好恶心，好想吐。

“回去吧。”

这话让沈星河一怔，她擡眸，青年嘴角挂着笑。

下一刻她的手被莫名外力一打，她的手空无一物。

眼睛倏然收紧，青年就这麽轻飘飘的往下落，如同一帕月光，身体却离她越来越远。

倒过来的海还是这麽美，淩云笑意却在一点点消失。

胸腔只剩下麻木的畅快，精神的他在杀死肉身的他。

“淩云！！！”

淩云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少女大喊着他的名字，急速的下落，竟然跟着跳下去。

沈星河努力来不及布下结界，只能努力从储物戒掏出了画符，试图在落地前，捞住青年。

就在即将落水的一瞬间，虽然没能成功捞着淩云，但最大程度的保护他们免受沖击。

坠入海里，无数的水争先恐后的涌入她的鼻腔和嘴巴，冰冷的窒息感接踵而至。

鹹湿的海水灌入，沈星河仿佛坠入深渊，衣裙好像水鬼用无形的吸引将她往下拽。

那破碎的画面终于粘合在一起，断断续续的播放了影相，她终于想起了她的现实死法。

淩云站在水上，平静的看着溺水不断挣扎的少女，如同被困住无法逃脱的蝴蝶，可怜兮兮的。

她什麽都忘记了，毫不留情将过去的他抛弃后，将过往的一切都忘记了，如同全新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真是过分凉薄的人，可她全然不知情。

如果她死了，是不是就不会发生梦境的事。

不会被轻而易举的抛下？

他凝视着她，似在自欺欺人，又像是自言自语，轻声道：“沈星河，在梦里你有没有喜欢过我一点点？”

看着面露痛苦的少女，咕噜噜的气泡越来越小，很显然她不会水。

这是她的错吗？

这是他的错。

这麽害怕，却还是跟着过来。

“救她。”

淩云心神只有这一个念头，心髒的收缩，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让他惊醒。

沈星河就当以为自己快死的时候，不知从何处冒出了很多不可思议的藤曼缠绕她的腰身，她还没反应过来，忽地被用力拽出了海面，轻巧的将她放在岸边的石头上。

淩云把她捞起来了。

她努力的呼吸着，脑海里非常混沌，陷入一片模糊，像落入纷纷扬扬的雪花，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走马灯和乱七八糟的东西嗖嗖的闪动，胸腔在剧烈的起伏，眼睛失去焦点，她听到淩云的手颤抖扶着她，和她说话，嘴唇一张一合，她没听清楚。

突然下巴被掐住，他的手指探了进来，瞬间口腔充满了浓郁的铁鏽味，再接着她的全身慢慢恢複知觉，渐渐回暖。

她的意识逐渐清晰，身上被石头刮出的细小的伤口都愈合了，没有疼痛，可她依旧没什麽精神，身体有些虚脱的跌靠着他的怀里。

沈星河眼睛通红，她突然想起是前世怎麽死。

是为了救一个意图轻生跳楼的孩子而死。

那时她以为她会冷眼旁观，那孩子身体摇摇晃晃向前倾倒，她下意识的沖出去拉了那个孩子。

然后孩子得救了，她坠下高楼死了。

没想到此时此刻又何其相似，她的本能还想要救人。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朵，鼻尖是淡雅的木香，他松开了她，带着暖意的手在替她撩开粘腻的头发。

沈星河擡眸望着他，平静的模样，她鼻尖微动，眼泪不知觉的掉了下来，伸出手一巴掌拍在青年的脸上。

可她实在没什麽力气，轻飘飘的落在青年的脸颊。

雪白的手像蝴蝶轻吻般落到淩云的脸上，带着痒意，他一愣，海水打湿了沈星河的脸庞。

看到少女的神色，他反应过来。

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