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异样的感觉时不时会过来撩拨他一下，他想找出来为什麽，却一无所获。

这里一切都井井有条的运行着，像一个精密的机器，每一个部位都严丝合缝，环环相扣。

可在这样的“规整”之下，他偏偏能感觉到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上班的时候，跟几个部门的老大在开会，聊到一个项目前期数据的时候，他突然脱口道，让李特助过来一下。

这句话说出来，在场所有人面面相觑。

顾陵也愣了下，不知道自己脱口而出的这个名字对应的是谁，更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脱口说出这个名字——以这样一种熟悉，信任，且自然的语气。

顾陵揉揉发胀的太阳穴，胸口突然有些闷。

“顾总？您没事吧？您脸色好像不太好。”

“还有，李特助是谁？”

“您这麽忙，确实应该招个助理了。”

顾陵摇摇头，清冷的眸子里罕见泛起一层脆弱的茫然。

后续有好事的业务撺掇着人事给他招助理——实际上也确实招来过两三个，但都没有干几天，便被他委婉劝退了。

顾陵本人并不是多挑剔的人，虽然冷淡严肃，对待下属却称得上有包容之心。

面对这个职位，就好像有人在他没有防备的时候，偷偷在他心里放了一个标準，这些人来来往往，都在那个标準之下。

他接受不了，所以那个位置宁愿空着。

顾陵好似比以前话更少了，整个人的气场也更冷厉了些，本来对外封闭的心，不知道什麽时候起又多加了两把锁。

心情时常很乱，顾陵喜欢去天台待着。

在那里吹吹风，安静站会儿，心里的焦躁总会散去一些。

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顾陵步子顿了下，这里有种莫名的熟悉的感觉，让他有种错觉，仿佛已经来过许多次。

他站在栏杆处吹风，倏而回头，身侧空空如也。

一颗心仿佛被攥紧，又松开，一瞬闷痛之后，又恢複如初。

额前的发丝被风吹乱，他的心也跟着乱了。

深冬时节，又是一场大雪。

顾陵坐在别墅的沙发上，盯着窗外簌簌白雪出神。

他瞧着那铺天盖地的白，半晌，神使鬼差从沙发上起身站了起来。

外面寒风呼啸，雪花飘飘，而后他出了门，迎着那刺骨的风雪在院子里站了会儿，穿着单薄的衣裳单膝蹲跪在地上，开始一板一眼地堆雪人。

他的手脚发麻，发疼，变得动作迟缓，他却像感受不到似的，任由一种莫名的思绪牵引着，在地上堆了两个漂亮的雪人。

雪人堆完，顾陵身着白衣站在那里，头发上，脸上，睫毛上，落满了雪花，他也成了雪人。

他并不明白自己为什麽一时兴起做这麽幼稚的事，心里却突然不可自抑地痛起来。

一种莫大的难以言明的寂寥感袭来，他似乎累极了，直接躺在了雪地上，任由雪片落下，冷意麻木全身。

那个冬天顾陵又生了两场大病。

迷迷糊糊开始发烧，这次他开始做梦，开始梦到一个姑娘。

一些细碎的模糊的画面交替出现，有在天台的，有在雪地上的，有蕩秋千的…….他看不清她的脸，也做不到将那些细碎画面有效串连，但那种悸动是真的，他喜欢那个姑娘，他深爱那个姑娘，他能清清楚楚感觉到那种深爱的滋味，只是，只是看不清她的脸。

大梦初醒，怅然若失。

顾陵觉得自己有点魔怔了，因为有些时候，他开始觉得那不是梦。

“我为什麽会去游乐园？”

“我以前是不是喜欢过一个姑娘？”

“我有没有失忆过？”

顾陵想要将梦中那个人找出来，旁敲侧击，问一切可能知道的人，但谁也没有印象。

顾母觉察出他的异常，叫他出来吃饭，实则暗暗安排了相亲局。可顾陵在饭桌上却又走了神。

他甚至没有记住对面那女孩的脸，脑子里乱糟糟又多出来几个画面。

像是那个姑娘在跟别的男人吃饭，被他打断——那画面看不真切，他甚至不知道是真是假，可胸口的愤怒逼真得可怕，顾陵太阳穴又开始疼起来。

这两年，他都是这麽过来的。

她频繁出现在他梦里。

她的气质，她身上的气息，在他的灵魂上留下烙印。

然而他用尽力气，却始终看不清她的脸。

她成了他素未谋面的心病。

魂牵梦萦，本以为不过幻梦一场。

在他几乎放弃的时候，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清晨，他睁开眼睛，窗外天光大亮，一个姑娘一袭白裙出现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