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陵伸手将人捞进怀里，将人抱得格外紧，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拍打她的脊背，“发生了什麽可以告诉我了吗？我什麽都可以接受。更离谱更荒诞的事情我们都见识过了，还有什麽坎是我们跨不过去的？”

跨不过去的，这次真的不一样。

李周经脸埋在顾陵怀中，从未有过的无措，像在解一道注定无解的题。

寒风萧索，天边又飘起了零星小雪，顾陵抱着她，将她的围巾轻轻理了理，在风雪中沉默地等一个宣判。

李周经脸贴在他胸口，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他胸口柔软的黑色羽绒服成了她的泪巾。半晌，她的情绪似乎终于松懈下来，像做了一个困难的决定。

算了，就这样吧。

她的本意是不让他痛苦。

可事实却是，好像无论怎麽选择，痛苦的都是两个人。

既然结果一定这样，那干脆明明白白地痛苦吧。

李周经抹了把眼泪，眼睛红通通的，像兔子，片刻，终于开口，仿佛字字艰难：“顾陵，我不属于这里，我该走了。”

抱着她的人身体猛然一僵。

她以为他会将她松开，他却将她抱得更紧，再开口，声音有点紧绷，“什麽意思？”

在你眼里我是什麽？

李周经顿了顿，终于开口，“很讽刺，这个世界对应的那本烂书其实是我写的。这段时间发生了这麽多稀奇古怪的事儿，其实不是我在帮你，而是你在帮我。”

“我在我的现实世界是一个美妆品牌的客户经理，平时会兼职写写小说挣点外快，这本狗血文就是我恶趣味发作写过的烂文之一，这本书集各种狗血桥段于一体，看的人多，骂的人也多。说来不可思议，可能是读者怨气太重了，某天我被突然绑定了一个狗血剧情纠正系统，穿到了这本书里，穿到了里面跟我同名的特助身上。”

“系统跟我说，等开始走剧情的时候，这里跟剧情有关的人会受设定影响性情大变，而我要做的攻略任务，就是在狗血剧情发生时，想办法阻止，帮助这个世界的人恢複正常，摆脱设定控制。任务完成我就能回家，任务失败我会被永远困在这里。”

“我是两年多以前到这里的，也就是入职顾氏的第一天。我在我的世界里生活得并不如意，系统为了让我自愿留下做任务，给我在这里配置了一对几乎完美的父母，美名其曰温情人生体验包，我一时鬼迷心窍，让系统冻结了我原有的记忆，植入了系统做出来的美好的假记忆，在这里当了两年的幸福的李周经。”

“本来，跟系统约好了，开始走剧情的时候唤醒我，但是出了点问题，一直到我迷迷糊糊跟你合作都做完了攻略任务，它才跳出来将我唤醒……”

李周经说到后面，声音宛如一潭死水，抱着她的手将她抱得越发紧，像是唯恐她突然消失不见。

李周经伸手回抱住顾陵，“我说的这些，你信吗……顾陵？”

顾陵身体微微发颤，他张了张嘴，几乎失声，“我……信。”

李周经脸贴在他胸口，眼泪滚烫，“顾陵，我承认我很喜欢你，也很喜欢这里的生活。”

“这里的一切都美好得不像话，就好像照着我的白日梦编排的，在这里我的家庭美满，我的事业有盼头，最重要的，还有你………相反，我在我的世界里很搓，父母离异，亲不和，家不睦，事业受阻，也没有喜欢的人。”

李周经顿了顿，声音有点哑，却透着股莫名的坚韧和执着，“但是，我至今始终坚信，真实的痛苦比虚幻的沉沦有分量。我不想留在这里，最后变成另一个被裹挟的所谓女主。”

李周经从他怀抱中退开，擡头直视他的眼睛，“这些，你能懂我吗？”

顾陵盯着她，眼神碎得让人不安。

那种一贯的类似胜券在握的东西再也找不到分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大的近乎直白的恐慌，还有想抓点什麽却抓不住的无力感。

他眼睛里的恐惧太过强烈，甚至比他先前面对自己的荒诞困境时还要强烈几分。

那张清冷俊朗的脸，苍白无比，仿佛灵魂在被撕碎，正忍受着一种高于□□万倍的痛苦。

李周经被他的脸色吓到，“你……还好吗？”

李周经盯着眼前这个人，他高大，挺拔，什麽时候出现都强大有力，仿佛能做所有人的后盾。然而这样一个人，此时因为她，露出那样脆弱的表情。

她之所以想隐瞒，刻意将他推远，就是怕看到他这样的表情。

可是看样子，她已经失败了。

如果系统早点将她唤醒，在攻略任务开始之前就将她唤醒，那麽，即便她应对攻略任务不如现在顺利，但至少，她的心是清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