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折下了黑莲花(20)

作者:枕月之


二人一齐停了步子。

宋怀砚终于撒开了手,宁祈揉了揉被他拐得有些酸痛的胳膊,心里有些抱怨。她撅起嘴,正要说些什麽,却被他的动作再次打断。

宋怀砚从一旁的桃花树上折了两段树枝,右手握着其中一段,伸手轻轻往前一送,递到她的面前。

树枝末端的桃花开的恣意灿烂,充盈了她的所有余光。微风一抚,花瓣便柔软地舒展开来。

宁祈犹疑地接了过来:“这是……”

宋怀砚的语气依旧散淡:“我身边一把剑也没有,只好暂且由树枝代替。”

宁祈轻轻地“哦”了一声。

宋怀砚后退了几步,与她拉开距离:“那现在开始吧。我先演示一遍,郡主再跟着舞一遍。”

事到如今,宁祈也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目前看来,这小黑莲倒也没有对她不利的意思,暂且试试也无妨。况且,三日后她便要献上此舞了,除了现在学学,也再也没有别的补救方法。

如此,她便掀起眼帘,朝宋怀砚礼貌性地笑笑:“行。”

得了答複,宋怀砚也没再多言,就着水塘满池荷的风光,舞起一曲《天荷诀》。

剑舞诞生之初,原是作为男性舞蹈,但随着千百年流传,早已成了一种典雅的女子舞蹈。《天荷诀》的舞姿更是温柔婉转,以衬托出女子妍丽姣好的体态。

可这舞在宋怀砚身上,便又成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他身形本就颀长,一身玄衣束腰更添淩厉,动作干净利落,即使只是舞起一段花枝,却像是真正执起了一柄破敌万千的长剑,肆意飒沓,意气风发。

削弱了几分柔婉,添上更多少年英气。

惊豔绝伦的舞姿配上开得正盛的满池荷花,将他整个人身上的戾气都吹淡,眉目显得愈发俊朗起来。

宁祈不由得看呆了。

她忽而想起那句“郎豔独绝,世无其二”,在他身上其实甚为贴切。

如果……如果他当真是一个纯善清正的人的话。

可惜他不是。

她心中感慨一声,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从脑海中驱散。

正失神着,宋怀砚最终挽了几个剑花,收“剑”在背,停凝一瞬,而后悠悠走上前来。

“想什麽呢。”宋怀砚眉尖微微蹙起,似是为她此时的分心有些不满。

宁祈被突然走过来的宋怀砚吓了一跳,思绪回拢,赶忙擡眼看向他。

舞完一曲,他便没有丝毫留恋地将花枝扔在地上,任由花叶一瓣一瓣破碎开,沾满草坪上的泥泞混浊。

方才演示剑舞时,衣袖之上叠起许多褶皱,他便一丝不茍地将它们抚平,又将衣襟细细掸了一遍,不放过一丝尘垢。

随后,他擡起那双一贯淡漠的凤眸,冷冷地对上她的目光。

什麽少年英气,意气风发,都在这一刻瞬间消弭殆尽。须臾之间,便又是从前那般阴鸷森然的模样。

宁祈心中一寒,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不再看向他,只是奉承道:“跳的好,跳的实在是太好了,我从未见过这般惊豔的剑舞,方才都看呆了呢。”

宋怀砚不以为然:“油嘴滑舌。”

宁祈懒得同他耍嘴皮子,倒是对他颇为好奇:“诶,我真是没想到,你还会精通剑舞。”

此话一出,宋怀砚眼底情绪瞬间暗了下来。

他敛眸,似笑非笑:“母妃在世之时,最擅长的便是这曲《天荷诀》。”

他的母亲婉妃曾是将门之女,风华绝代,区区剑舞更是不在话下。她的舞姿尽得剑法之妙,燿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堪称享誉天下。

景皇更是赞叹有加,日日称绝。

但是这些,也不过只是遥远的传说。

而宋怀砚学会这曲剑舞,其实是在冷宫。

十余年前的隆冬,婉妃的家族在政斗中倒台,景皇便毫不留情地将她打入冷宫,还曾言其“剑法狂妄,不敛锋芒,有毒辣逾权之嫌”。

昔日被称为天下第一的剑舞,从此背负上污名。

而婉妃也就此疯掉了。

其后日日夜夜,婉妃都在冷宫疯魔般地跳着这曲《天荷诀》,一遍又一遍。

只是早已没了最初的剑心,留下的只剩恨意与癫狂。

而宋怀砚自小在冷宫长大,那些阳春白雪、高琴雅乐的东西,他什麽都接触不到,便只学会了这绝望而破碎的东西。

剑舞在他身上锋芒毕露,杀意尽显,与母妃的刚正矫健截然不同,更多的是暗涛汹涌的诡谲。

剑如其人,不外如是。

余下的这些话,他都尽数咽入心底,没有告诉宁祈。

但从他的神色中,宁祈也隐隐觉察出,那是个并不美好的过往,便也及时止了话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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