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法有云:闻鼓则进，鸣金而退。

鼓声，就是进攻的信号。

随着鼓声响起, 冯旗猛地抽抽腰间长刀, 直指前方。烈日将他的脸晒得红扑扑的，也让人无法直视那闪亮的光芒。

他大喝道：“养兵千日, 用兵一时如今就是我等报效县尉厚养之恩, 护卫全县百姓之时！”

他巧妙地将报效县尉之恩放在了护卫百姓之前，不会战事紧急, 此时倒也没人专门去挑他的理。

秦游如今军中多轻侠, 而轻侠多重义轻死之人，冯旗三两句话立刻把他们情绪调动得嗷嗷叫, 一个个也有样学样拔出长刀。

“男儿本自重横行，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随我沖杀！”

言罢，他第一个拔足向山道上奔去。

“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冯旗全盘学习了秦游的带兵之法, 推食食之, 推衣衣之，他所管辖的士卒中如果遇到其余方面的棘手事，也会竭尽全力去帮忙解决。

所以尽管冯旗在个人资质上稍逊其余几人一头，但凭着队伍超高的团结属性，还是坐稳了老大哥的位置, 也就只有直属秦游的亲卫队能够和他掰掰腕子。

现如今冯旗这个当头的率先沖了上去，他所辖的一队焉能不卖命？一个个的都吼着建功立业就在今日拔刀沖锋。

不过因为山路又陡又窄, 即便最宽处也不过是只允许三个人并排通行, 大多数地段容下两个人都勉强。

所以说是沖锋，实则走到中途最陡那一段时, 已经到两个盾手交替掩护着前进，冯旗也被自己的亲卫护在了最中央。

而站在山脚下观战的秦游此时也是悄然握紧了拳头。

别看他一副成竹在胸的从容姿态，甚至连具体的进兵细节都交给冯旗这些个少年郎去规划筹谋，但实则他的内心是极为紧张的。

如今的汉中郡，靠近蜀地的四县已经先后落于贼手，成固坚守至今，全靠他篱笆扎得紧和手上有只堪称精兵的队伍。

在他就任县尉的半年多时间里，大大小小的战事打了七八场，每次都是胜利，对觊觎成固的势力给予了极大的震慑。

成固的百姓中甚至流传起了“成固非城固，全赖秦周章”的民谣。

许多人将他夸成州郡豪杰，成固未来领袖，带兵奇才，过分点的甚至称他为“秦嫖姚”，将他比作冠军侯。

但秦游这个当事人知道，不是这样的。

过往取得的胜利其实细细算来，并没有什麽好吹嘘的。

除了雪夜战县寺那场猝不及防的遭遇战，其余胜利特点都是一致的，以多打少，用骑兵打步兵，有坚城作为依靠，还有生力军可以随时支援。

这都还没算上彼此的训练、装备的专业度，后勤保障和战斗意志。

说白了就是用一只经过专业训练，战斗意志高涨、吃饱喝足睡得香，还武装到牙齿的精锐部队，骑着马去驱散了一批饿着肚子，武器顶天了就是木杆竹棍，实在活不下去才想着铤而走险的流民。

如果这都能打输，他不如冬天冻上一块豆腐碰死自己。

这也是县中许多世家子弟一直讥讽他的根源。

无论是听起来还是看起来都没有什麽了不起的，让他们上他们也是真的行啊。

但这次就不一样了。

从驱逐防御转为全力进攻，敌人的人数从不到百人变为六百余人，还全是青壮。兵器武备也迎来了大升级。

即便这伙人是争夺留坝的失败者，但能参与争夺本身就代表了实力不错。

而留坝被攻占后，可以想见兵器武备库遭到了多刮地三尺的洗劫。

寇匪是生産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破坏单位，其破坏的属性注定了他们要以劫掠为生。

而在关于一个承平日久，民不知兵的内地县城，兵械武备库中能囤积多少的军械铠甲的这个问题上，秦游拥有绝对的发言权。

所以只有这一仗打胜了，县中的那些杂声才会彻底消失，他才算真正在成固站稳站稳了脚跟，晋升为乱世中的棋手。

经过系统的加持，秦游的目力达到一个常人远不能及的水平，所以他能清楚地看见攻山的一队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

“如能通过此段，则玉华山无忧矣。”一直在旁观战的丁逢忽然出言道。

“是啊，我军如此大张旗鼓，山中之贼必然已经知晓，然则直到此时，尚未有贼人露头，午间山上也无炊烟升起，恐怕是早已备好了陷阱在等我们。”

丁逢又道：“上山之路仅此一条，又唯有此处地势崎岖，最好设伏。”

秦游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为冯旗悬着心。

冯旗作为秦游手把手教出来来的弟子，对如此简单的问题自然是洞若观火。